“是,额娘心疼儿子与媳妇,儿与娉楚都明白。”弘皓应道。
见宋知欢把话说到这儿了,敏仪也怒不起来了,长长叹了一声,见宋知欢懒懒散散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伸出一指点了点宋知欢额头,笑骂道:“慈母多败儿!你就是那个慈母!”
到底这一茬也就掀过去了,敏仪倒有这棵树不开花就再来一棵打算,奈何宋知欢拦着,弘皓又请弘晖坐了说客与敏仪促膝长谈,最后倒是小夫妻两个仍然过着自在逍遥日子。
没过两年,弘晖怕弘皓被牵扯入前朝争端之中,想法子送了弘皓出去游学传道,二人便更自在了。
那都是后话不提,此时这一茬掀过,徽音出来打圆场,笑着说些自己院里新奇事儿,又道:“媳妇倒是羡慕四弟和弟妹清静日子。皇额娘您可不知道,如今媳妇院里都要乱死了,大大小小孩子们,大多是淘气年纪,说也不好重说,轻说也不管用。我们爷公务忙着不着家,孩子们更不怕了。好在还有一个永琏,当得起事儿,弟弟妹妹们也都听他,不然媳妇可真要气死了。”
“呸呸呸,口里没个忌讳。”敏仪先白了她一眼,复又笑了:“琏儿那小子,我看着比他阿玛小时候都好。有气度,有长兄风范。”
不过思及这些年徽音辖制毓庆宫上下用心思,她到底叹了一声,暂且压住了给弘皓添人打算。
一时至午膳时分,辛娘果预备了一大桌子吃食,往亭子里搬了一张大八仙桌,堪堪摆住了。
四样素碟小菜、四样腌制冷荤、四味浇卤,另有胡瓜丝、水萝卜丝、青笋丝、鸡脯子肉、鱼肉松等零零总总十来样荤素配菜,一个竹编小萝内却是过过水细面,看着水灵灵,使人胃口大开。
另一个大砂锅,奶白高汤中煮着应季鲜菜、各样菌菇、豆品,热气腾腾,却不令人觉着闷热。
娉楚见一应餐具或竹或木都很是清新,比之素日瓷器烧彩另有一番自然韵味,先就喜欢上了,眉眼间透出丝缕笑意来,道:“这小碗倒很是别致。”
各人侍女正盛面布菜呢,宋知欢端着汤碗慢慢呷了一口,只觉时蔬锅里汤汁鲜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一时很是喜欢,笑容惬意。
听了娉楚这话,宋知欢笑道:“这一套家伙事儿是专门吃冷淘,辛娘让云鹤指出来。好好一个丫头,被辛娘硬生生磨成木匠了。”
“哪家木匠做这些小碟小碗,那家里可真要掀不开锅。”敏仪嗔她道,又细细看那沥着面小萝,也忍不住笑道:“第一次知道你身边云鹤还有这个手艺。”
宋知欢忍不住直笑,“宝珠蒙尘这么多年,我们云鹤也算找出一个兴趣爱好?”
她回头笑望了云鹤一眼,摆摆手道:“去找辛娘吃饭去吧,柔成你也过去。”
敏仪亦吩咐黄莺跟着过去了,笑道:“外头宴席上就算了,平日里身边有个人给你布菜总觉着别扭。也是我没那个福气吧。”
徽音笑着让身边去了,自己给敏仪添了汤,笑道:“媳妇服侍您,您也有媳妇福啊!”
娉楚正将银耳夹出拣在小碟子里奉与宋知欢,闻言道:“未出嫁时,媳妇额娘耳提面命,将额娘您饮食喜好都交代了一番。”
“可知这是亲娘和婆母认识好处。”徽音笑道。
敏仪闻言看她一眼,打趣道:“我和你额娘虽不大熟悉,晖儿对我可熟悉。我可知道,晖儿得了媳妇,就把自己额娘卖了个底儿掉,恨不得连额娘素日几时饮茶都告诉徽音。我非我实在不是个刁钻婆婆,只怕就为了这一点,就能把你们两个小为难一番!”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也被逗弄孩子们。”宋知欢状似忧愁地叹了一声,“怎么越老越不稳重了?我可记得咱们初识之时,某人尚且年幼,还不如秀泽大呢,却一副端庄稳妥姿态。”
敏仪睨她一眼,道:“那是你初识我,我初初知道你时,你还不知道我呢。只是你却是越大越懒散了,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才十三四岁模样,与兄弟策马打猎,好利落马术。”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我妈逼出来。”宋知欢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一入了宫,没我妈拘着,又没个场地,那些东西也落下了。在宫里过了几年闲散日子,等出宫开府时候,又没人逼着,更比不得少年时了。”
“可知你还是离不得人。”敏仪随口与她说着话,弘皓凝神听着,忽地看了宋知欢一眼,道:“仿佛儿自幼便未见过额娘认真勤勉模样。”
“然而观面相,额娘有养怡之福,却并非真正懒散之人。”娉楚轻声道:“想来是洒脱吧。少年时,我额娘常与我念叨,闺中姊妹,唯一人最为洒脱,却是世事弄人……”
后略之言大概为何众人都猜得到,宋知欢笑了一声,道:“许是我当年忙过,如今才懒散也未可知呢。”
“可快别说了。”敏仪轻嗤一声,“与某人相识几十载,除了当年怀弘晖时候,就没见过某人正经模样。”
话如此说着,她神情中也透出几分怀念来,道:“当初怀晖儿你时候,可是被你阿娘管惨了。口中没滋味,想吃些甜还要被管着,连你姐姐都不如。你姐姐好歹每日有颗糖甜甜嘴儿,额娘可是半点没有,被管死死。”
宋知欢瞥她一眼,“一报还一报,我怀翼遥和修婉时候不也被你官惨了?算起来,还是你多一回。”
敏仪听了好笑,“这种事也是能这样算?”
几个小辈仔细听着,或面上带笑,或眉眼间沁出丝缕笑意来,一派和乐气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