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仪这会子却有了抻头,端着茶盏慢慢呷着,吊足了几人兴头,又吩咐:“有御湖里鲜鱼,我刚带过来,让辛娘看着预备些吃食。”
宋知欢院里宫女“唉”了一声,宋知欢斜睨敏仪一眼,道:“您就别抻着了,说吧。或得三催四请,大不了我们不听了,是不是?”
然而小辈们是不敢应这个声,倒是敏仪见宋知欢真有些要不耐烦模样,便摇了摇头,一副万千感慨模样道:“真是没耐性啊。”
虽如此说,她还是正色道:“我今儿接见了四家命妇闺秀,伊尔根觉罗家,家里姑娘生父不过是个佐领官衔,胜在尚未分家,姑娘又由侯府太夫人教养长大,又出落明艳秀丽,性子端庄大气;索绰罗家那个是咱们遥儿隔房小姑子,她阿玛如今刚任礼部侍郎,生在诗书礼教之家,一身读书人温润之气,且行事也素有章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温雅大气;
瓜尔佳氏那一个性子爽利些,三等公府出身,生不如前两个,倒是快言快语讨人喜欢。只是她家公府尚未分家,父祖辈除了她那个早早战死沙场大伯也无一个出息,这回瓜尔佳老夫人带她入宫,想来也就是碰碰运气吧;钮祜禄氏那个姑娘算来和熹嫔还是同根同源,只是她家没落寞,但我瞧着,熹嫔对她倒无青眼相看,一样和蔼可亲,却看得出更喜欢伊尔根觉罗家那个。”
“至于裕嫔……”敏仪忍不住抿唇一笑,道:“我本以为她会更喜欢瓜尔佳氏,然而她却更看好索绰罗氏,说什么……未来福晋明礼端庄、尊书守法些才好,免得日后制不住弘昼。”
宋知欢凝神细听,知道弘历是和出生高贵嫡福晋富察氏无缘了,但她记得历史上和亲王福晋也就是弘昼媳妇是吴扎库氏,如今忘忧却更看好索绰罗氏。
一时心中感慨:穿越一回,也算有点建树,把这些事情搅得和历史上大不一样。
如今弘历上有身为太子皇长兄,他就不可能娶一个家世尊贵嫡福晋,而弘晖出色,又大出一众兄弟不少,弘昼就无需避讳,可以有一个家世不差样样出色嫡福晋。
正想着,徽音已和敏仪说起了京中闺秀之事,如今两位皇子福晋位子空着,西林觉罗氏自然不少打主意,却都被拦了下来,此时眼见人选初初有了些定夺,她便当个笑话讲了出来。
“依媳妇说,这世间人最怕莫非‘贪心’二字,一个太子妃足够保西林觉罗氏本家荣华了,偏还有人不知足,打着再把女儿嫁入皇家,谋一个未来亲王妃之位。当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徽音摇摇头,慢慢叹道:“只是我玛嬷老了,家里叔伯婶娘们各有心思,我额娘性子……也太软了,有些压不住。”
“这好办。”敏仪略一思忖,便有了些主意:“回头你将身边有主意、有手腕,到了年纪又无心婚嫁,想要出去给人做礼仪嬷嬷宫女儿赐给你额娘一个,就说是自己不在身边,为了孝顺你额娘。体面话说足了,再给那宫女留个内宫虚衔,足够制住那些人了。信我,这方子绝对有用。”
徽音细细忖度半刻,也觉甚是有理,便笑着点点头,又道:“还是您经久历练有主意,媳妇就万万想不到这么多了。”
“你还小呢,有是时间慢慢历练。”敏仪笑着道。
宋知欢问:“那如今可算定下来了?”
敏仪知道她说什么,便道:“不离十了。别看选秀还远着呢,我告诉你,要留哪一家秀女赐位份如今都大概定好了。也是前朝局势愈发急,咱们万岁爷又不想领一个贪花好色名儿,故而除了乌雅氏以外,那是千挑万选定下一个最合适,那条条重重,他与我说时候我都头疼。”
“人家信得过你才和你说,你还嫌头疼。”宋知欢手中翡翠骨白绫面宫扇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敲,眼波流转着嗔她道:“你什么不头疼?”
敏仪叹了一声,道:“正常人家如我这个年纪,都含饴弄孙了!我有时想想,若没这一份天大福分,如今我也是当着我亲王妃安养晚年,大事小事自然有徽音分担。如今倒好!”
这话小辈们没人敢接茬,宋知欢叹了一声,不提这个,转口说起:“前儿蒙古那边信儿,说是修婉有了消息,正好咱们京里翼遥也有了喜信儿,可是姊妹两个凑到一起了不是?”
敏仪闻言亦是忍不住欢喜,连声道:“可不是嘛。这可称得上今年最大好消息了,人老了,就盼着小辈们添丁进喜。”
“刚刚这样,额娘就说是最大好消息了,若再有一桩,额娘您要喜得怎样啊?”弘晖徐徐笑道。
敏仪先时一愣,游移不定地在徽音和娉楚间来回看着。
徽音笑着道:“额娘,是媳妇。”
“那可太好了!”敏仪喜得直拍桌子,“如今你和晖儿都还年轻,多添一个是一个。多子多孙才是福气不是?”
夫妻两个均笑着答应了,敏仪又想起一桩愁事来,看向弘皓与娉楚,叹道:“你们两个……唉,皇额娘也不知该说你们什么了。”
“且看缘分吧。”夫妻两个倒是都不发愁,弘皓颇为淡然道:“若真命中没有,也强求不得。”
敏仪柳眉倒竖:“什么强求不得?不趁年轻赶紧生着,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嫡额娘!”弘皓无奈道:“不是还有永琏他们几个小呢么,他们总不可能对儿这个皇叔不闻不问吧?”
敏仪斥道:“歪理邪说!侄子怎么比得上亲生?你额娘,再不愿意带孩子,不也把你养大了?”
宋知欢加入战局,拉着了敏仪,轻声道:“算了算了,总归孩子是他们自己,由着他们吧。晖儿说弘皓都没说服他,反被弘皓给说服了,可见这事儿上他决心多坚决。孩子不喜欢,还能逼着他们生不成?”
“并非不喜。”娉楚开口道:“只是子孙后代不可强求,万般皆是命数。”
宋知欢看她一眼,努努嘴,道:“快别说话了,没看你皇额娘怒着呢吗?今儿额娘且替你们挡了,日后可再没有这好事儿了,你额娘几次三番让我说说你,我也没应下,可不是心疼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