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欢心内思绪千回百转,几乎拿出了上辈子写毕业论文耐心和细致来分析如今局势,后来不觉心冷,只是想笑。
凉薄之人,我宋知欢便站在你身后看着,看着你到底会如何结局。
你一日不将刀刃对准宋家,对准弘晖等几个孩子,我就一日,仍是局外人。
宋知欢垂了垂眸,小扇子一样眼睫毛猛地扇了两下,殿内只有皇帝震怒与宫人告饶之声。她忽然心有所感,偏过头去,便见敏仪亦悄悄望来,二人眸光相触,最后默契散开。
经过太医为了项上人头全力救治,年贵妃悠悠转醒,一瞥到皇帝身影,却又是满目热泪,一双美眸幽幽望向皇帝,其内柔情婉转如一腔春水,又仿佛含着缕缕幽怨——看人身子都酥了半边。
宋知欢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掩着胸口——太美了!
敏仪一见年贵妃模样便知不好,回头望向宋知欢,见她如此形状,一时又是哭笑不得,只能悄悄瞪她一眼,然后上前笑着对年氏道:“年妹妹既然醒了,那便什么都好说了。你这一厥过去,可把万岁爷吓坏了,若你再不转醒,只怕这一宫人都要吃了瓜落。”
年贵妃闻言心念一动,目露期待地看着皇帝,开口唤道:“万岁……”
年贵妃少时长于南境,一口吴侬软语虽不标准,却将其中柔情婉转学了十成十,此时轻轻开口,只令人觉春风拂柳、冬雪初化。
宋知欢更受不住了,直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
敏仪心中无奈,却也对年贵妃笑道:“你既然醒了,我们也不多留了。”
又对皇帝笑道:“万岁爷陪陪年妹妹吧,妾身带着知欢告退了。”
皇帝略一颔首,摆了摆手,准了。
敏仪拉着宋知欢告了退,出了承乾宫方恨铁不成钢地道:“她从前如何难为你,都忘了不成?”
宋知欢心里却念着年贵妃挺不过今年了,当即摇了摇头,凑在她耳边轻轻道:“何必和她多计较呢?不值当。”
语毕回过身来,却又摇了摇头,悠悠感慨道:“如此一个佳人,可惜了啊。”
敏仪先时未觉什么,后来回了殿里细细咂摸这一句话却有了些别样理解,一下子心里一惊,一时手上半盏清茶一晃洒出不少去。
黄莺亦是一惊,摆摆手让凑上来小宫女退了,自己拧了巾子来擦了桌上水珠儿,又为敏仪换了新茶,方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敏仪心中有些迟疑,却也肯定了自己猜测,此时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又问道:“天儿热了,今年万岁爷预备着出宫去圆明园避暑,先打发人过去收拾,天气炎热,各处天棚要搭好。晖儿和你淑主子畏热,尤其要注意。”
黄莺答应了一声,见敏仪不欲多提便没细问,只笑道:“也有几年没在圆明园过五月节了,想来也比在宫里热闹。”
敏仪听了笑道:“如今身份不同了,端午节皇上要宴请群臣,出了先帝孝更要好好热闹热闹,你记得提醒我,明后日去找皇贵额娘取取经。”
黄莺答应了一声,道:“您放心吧,这样要紧事,奴婢定然不会忘了。”
一时宋知欢回了永寿宫,见个小宫女凑在廊下做针线,近了一看,原是预备着端午用荷包香囊,葫芦、绣球、鸡心等形状,做小巧,小姑娘素手捏着穿针引线,花纹颜色鲜亮,针脚细密,可知是十足用心。
最特殊是个穿着水绿衣裳小姑娘,坐在廊下,面前摆着各色绉纱绫绸,一只素手捏着针线,手上一块料子上已有了八宝群花之态雏形。身旁放着剪刀,小篓子内还有已成型了绉纱蜘蛛、葫芦瓜果,鲜红绸子拧出樱桃莓果分外逼真,葫芦也有青绿之态,滴翠浓郁。
宋知欢细看了一会儿,笑道:“好灵一双手。你是新进来?叫什么名字?”
那小宫女一惊,回过头看了一眼,忙起身请安,道:“奴才是新入宫,柔成姑姑说,前头忍冬姐姐出了宫,让奴才顶了她名字。”
宋知欢笑着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南人?”
“是,家中祖籍嘉兴。”那忍冬回话道。
“嘉兴?是个好地方。”宋知欢笑了一下,又问:“你做这些小豆娘是做什么用啊?”
忍冬道:“柔成姑姑知道奴才祖籍在南,特地问。说娘娘喜欢这些东西,让奴婢多预备些。”
宋知欢歪头看了柔成一眼,伸手在小篓子里拨弄两下,拾起一串碧色水波纹绸子制成小粽子,问她:“这也是给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