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再是不愿,第二日宋知欢还是起了个大早,被侍女们簇拥着梳妆打扮。
辛娘用一个洋漆梅花纹小茶盘捧了一碗糯米建莲蜜枣羹来,笑吟吟地奉上,对宋知欢道:“吃点甜,也暖暖胃。”
宋知欢拾起小银调羹慢慢舀着甜羹,身后侍女动作轻盈地为她挽着发,柔成含笑将挑选好衣裳放在一旁,看着镜子中映出人影,道:“主子这些日子气色极好,不用上妆也是面色红润。”
“那岂不更好?”炖软烂蜜枣入口一路甜进心里,宋知欢美得不行,听柔成这样说,便道:“也省了敷粉了,我素来讨厌面上厚厚一层。”
柔成轻笑一声,抬手挑选着妆台上那琉璃匣子内胭脂,没作声,却不忘将一盒茉莉细粉择出来,叮嘱侍女,“稍后薄薄地敷上一层,显得重视些。”
豆蔻笑吟吟答应了一声,将那绘着桃花纹白瓷小罐子接过。
说来当年出宫开府第一批那些侍女早就各自婚嫁,如今宋知欢房里伺候丫头虽还叫那些名字,却早换了一批人,唯一没变便是身段面容个顶个标致了。
这应该算是宋知欢对于生活水平最后坚持了。
小银匙捧在瓷碗壁上,发出清脆一声响,一碗甜羹见底。辛娘将碗匙仔细收在茶盘上,侍女已捧了清水并漱盂、拧湿了手巾来,待宋知欢漱口并擦手后,便由豆蔻在她面上敷上了淡淡一层茉莉粉。
两弯细眉用螺子黛轻轻描过,脸颊擦上淡淡胭脂,唇轻轻一抿口脂,留下樱桃丹唇。宋知欢坐在暖墩上任由侍女们摆弄自己,早已神游天外。
一头青丝用红翡扁方在脑后盘起,另簪一对颜色鲜艳珠绒花,明珠玛瑙耳坠子小巧精致不失华贵体面,柔成又仔细打量片刻,觉着满意了,方才扶着宋知欢起身。
纱幔落下,侍女退出,只留下柔成云鹤二人替宋知欢打理衣衫,月白堆花锦立领衬衣打底,外着橘红绣月白撒花银鼠褂子,对襟鸡心领褂子露出里头贴着脖子小立领来,折枝玉兰绣雅致非常,倒是压住了红翡艳丽。
柔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似乎觉得少些什么,又在妆台首饰匣子里扒拉了片刻,寻了一只成色不错红翡贵妃镯来给宋知欢戴上,口中不忘道:“幸亏没忘了这个,若不然见面礼可送什么呢?怕是要出丑了。”
宋知欢顺从地让柔成替她戴上镯子,一面笑眯眯说:“你总不会忘嘛。”
柔成神情中透出两分无奈来,手上不忘将一个织彩绣锦玫瑰荷包给宋知欢戴上,却也笑了,“是,您事情,奴婢总不会忘得。”
新做玫瑰红羽缎面狐肷斗篷很是暖和,金线绣出祥云纹倒是难得华丽,只怕往阳光下一站,映着初雪,都是晃眼。
云鹤沉默地拾起炕桌上摆着一个套着月白套子錾四时如意平金小手炉递给宋知欢,柔成又给宋知欢围上大毛领子,戴上风帽,又是打扮妈都不认识了。
宋知欢小声嘟囔了一句,云鹤就止不住笑了,连声道:“夫人听了定然要恼。”
三人笑了一回,这才抬步往外去。
到时敏仪院子里已热闹上了,华姝就在正位西下第一坐着,一头青丝挽出一个反绾髻来,巴掌大赤金嵌珠五凤钗几乎要晃瞎人眼,一身桃红织金氅衣更是华丽不凡,宋知欢嘴角一抽,张口就是:“怎么又改行当首饰架子了呢?”
李女士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并未与宋知欢计较,只一双桃花眼轻描淡写地睨了宋知欢一眼,眸中是明晃晃高傲与不屑。
宋知欢扯了扯和她同步进门青庄袖子,小声问:“这又是怎么了?”
青庄并未正面回答,只掩唇轻笑一声,道:“李姐姐这些年是愈发小孩子脾气了。”
兰珈、忘忧与宁馨已起身对着宋知欢微微欠身。
——忘忧系耿氏闺名。
宋知欢笑了一下,示意兰珈与忘忧平身,路过宁馨时顺手扶了她一把,各人落座。
韵姐儿早到了,就在华姝身后添了个墩子坐,此时也起身对宋知欢行礼,宋知欢对她微微一笑,道:“有些日子没见,韵姐儿又长个子了。”
韵姐儿一笑,透出几分爽朗干脆来,“承宋福晋吉言,韵儿还盼着年前再窜一寸呢。”
“多饮些牛乳,有希望。”宋知欢回想了一下自己如韵姐儿这个年纪时候身高,然后暗暗咂舌:这孩子长得真高!
弘历和弘昼也迷迷糊糊地被奶嬷嬷叫醒,站起来奶声奶气地对宋知欢请安。
宋知欢笑眯眯答应了一声,对奶嬷嬷道:“还有一会儿呢,让他们继续眯着吧。”
徽音比宋知欢迟了一步,是和弘时、弘皓、修婉三个一起来。
这三个是单独自己一个院子居住,不和额娘一起来,于是便不如弘历弘昼早,弘晖是要上朝参政年纪了,故而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