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入门,枣红骏马高高昂起仰天嘶吼,宋知欢勒住缰绳持球杆策马行至看台前,对着坐在看台上敏仪与华姝挑了挑眉,“怎样?”
敏仪眼角眉梢中都是遮不住地笑意,连连点头,“极好。我依稀记着,当年也是见你纵马持杆风姿,当时大约是你和你兄弟们,我匆匆路过,瞄到一眼,当时只觉骑术精湛,很是佩服,如今亲眼所见,却更为佩服宋家伯母。毕竟能逼得你练出这一身精湛功夫来,也不是凡人。”
华姝亦含笑点头。
“夸我损我呢?”
宋知欢随意将球杆扔到一旁云鹤手上,利落下马,柔成已捧了一件宝蓝披风过来服侍她披上,宁馨牵着马慢慢过来,身上淡青披风以银线绣着竹叶,椎髻高挽,眉眼含笑。
“第一次与欢姐同场玩这个,总算见识了姨妈口中:正事行不得、玩乐第一名风姿。”宁馨将马交给侍女,对宋知欢笑道。
宋知欢已寻了把椅子落座,端起茶盖碗饮了半盏,闻言抬眸看向她,语带幽怨地控诉道:“宁馨你也变坏了。”
敏仪轻咳两声,一旁黄莺忙奉了茶碗给她,纤细白皙如水葱般手指端着颜色极淡青瓷,殷红汁液在瓷器中随着她摇晃动作微微摇曳着,发髻旁一支合欢步摇下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面色虽白却自有一番仪态神韵。
她眉眼含笑,轻声道:“可惜我病了,不然也能与知欢同场。当年初见,匆匆一面,我便有过要与你玩一场念头,可惜终究没什么交集。这些年困局后宅,细细想来,此番竟是时隔二十余载,再见知欢在马球场上飒爽英姿。”
宋知欢随手将茶碗放下,闻言看她一眼,随口道:“同场还是算了吧,这玩意累得很,要不是修婉缠我缠厉害,我才不上场呢。”
说着,她又看向了宁馨一眼,控诉道:“你也是,什么都和孩子说,说完就是我受罪。”
宁馨淡淡一笑,未曾多言。
说来此时已是康熙五十二年盛夏,天气炎热厉害,一场马球打下来浑身都是臭汗,又不得不裹着披风避免受风。
华姝在一旁手执团扇慢慢摇着,见她一身大汗,便轻轻一点她,道:“多热天儿,非要玩这个。还不快回去沐浴更衣?披着这披风更要热死了。”
敏仪也连连点头,又对华姝道:“咱们带着孩子去景韶轩,回头让她们两个来找。”
“也好。”华姝轻轻点头,算作同意。
宋知欢此时只觉累极了,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眼珠子一转,当机立断赖着柔成和云鹤撒娇,“背我嘛~背我嘛~累!”
云鹤一时无奈,已要蹲身下去,柔成却取了绢帕为宋知欢拭擦额上汗珠儿,轻哄道:“主子,忍一忍,外头备了竹轿,离衢临堂也不远,您就走两步路,出了这场地便都好了。”
宋知欢连连叹了两声,摇头啧啧道:“自古人心善变啊!”
“主子!”柔成嗔了她一声,好哄歹哄求着她走出了这帷帘圈出马球场。
敏仪几人坐在看台上,见此情景均是轻轻一笑,修婉小手拄着下巴,叹道:“我身边怎就没个柔成姑姑这样人呢?”
敏仪抬手慢慢抚着她长发,闻言轻笑,“是你没你额娘好命。”
宁馨已起身对着敏仪稍稍一欠全做告辞,华姝先行起身,对着敏仪微微一让:“福晋请。”
等宋知欢梳洗一番,换了身略凉爽些衣服往景韶轩去时候,已是一日中天气最热时候。
敏仪就伏在贵妃榻上,华姝在她对面坐着,修婉坐在两人中间,经受着社会主义打磨。
其实就是关心关心功课谈论谈论社交,比起她那天生八面玲珑端庄自持、矜傲为骨宽和做皮长姐翼遥,修婉性子又挑剔许多了。
对看不上眼人,翼遥还能端着笑和人说笑两句,放在修婉身上便是痴人说梦了。
佛渡众生,可惜她却不是佛。
念了六年阿弥陀佛,她却没有那一份宽和慈悲相。也算万幸,没被佛经移了性情,还留着几分少女阳光明媚。
宋知欢在藤椅上落了座,身后柔成打开一个轻巧掐丝小食盒,露出里头五碗酥山来。
淡黄色奶酥质地绵柔细腻,冰库里取出盛在小碗里,淋上一层颜色鲜艳果酱,洒上各样果脯、干果碎或新鲜瓜果,夏日食用解暑非常,滋味极好。
修婉对这一滋味很是喜欢,拿着小银勺子美滋滋地挖了两口,然后往外看了看,问:“武额娘怎么还没来?”
敏仪摆摆手命人将那一碗酥山放到冰鉴里,一面看向宋知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