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身体迟迟不好,林先生诊脉说心有郁滞、大悲伤身。本来,若好生调养自然是无碍,偏她又一意吃斋念佛折磨自己,不遵医嘱。
敏仪想尽百般办法皆无济于事,最后只能再次修书一封给她娘家。
很快李家便有回信来,言道李家夫人闻此很是担忧,已整点行囊预备着上京了。
其实若只是担忧骨肉,以李夫人如今年岁实在不必奔波,只打发儿子儿媳走一遭便是。
——到底李家指望着华姝光耀门楣,李文烨在前朝也多仰仗雍亲王,故而李家不敢耽搁,得万万分重视。
同随行还有华姝一个侄子并一个侄女儿,都是与她一母同胞兄长之嫡出。
那个侄女儿今年正当将笄之年,与弘晖正相仿,又出落亭亭玉立,花骨朵一样娇嫩,李家打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过敏仪对此也不在意,李家人过来即便留府也是在玉芍轩居住,弘晖墨瀚阁与玉芍轩离了八百里远,二人碰上机会实在不大。
且经过翼遥与佟家那一桩事,弘晖对男女之事是小心再小心,生恐如佟一一般被人算计。
今年虚岁十四岁小阿哥已快要到了议亲年龄,在男女之事上也开始小心避嫌了起来。
若是旁人家同龄阿哥,只怕房里人都不知多少了,但因弘晖早年那两桩事,敏仪读了不少医书,并不乐意早早令弘晖通晓人事,弘晖也是被耳提面命过。如今他身边自幼侍候大丫头都被嫁差不多,留下侍候就是几个嬷嬷统领着小丫头们。
约莫着这样形式还要再延续两年,毕竟敏仪属意给弘晖月芝还在正院受着教导呢。
且说李家人至京城时寒冬已过,正是春暖花开、莺啼婉转季节。
住云馆里,翼遥在炕上坐着,按住了一心想要出去玩儿修婉,拿着白玉小梳给她梳着头发。
弘皓扳着小脸坐在棋案前,手上拈着黑子迟迟未动。
宁馨眉眼温和几分,姿态中难得透出几分随意来。她端着茶碗慢慢呷了一口,静待弘皓动作。
宋知欢坐在炕上打理各样香料,五个人分了三堆,也算各得其乐。
茯苓甜滋滋又清脆悦耳声音打外头传来,“侧福晋,李家夫人与李主儿本家哥儿、姐儿来给您请安了。”
宋知欢忙将手中东西放下,吩咐:“快请在厅里坐了。”
这时侍女彩环也进来对宋知欢请安,料想这祖孙三人是打敏仪处过来。
彩环因道:“才李夫人带着哥儿、姐儿往福晋处请安,福晋赐了一支山参给夫人补身,两部御制新书并一匣墨锭给李家哥儿,桃红、柳绿内造宫花两支,并有赤金打造迎春、芍药花儿玩意。因哥儿姐儿第一次到咱们府里,福晋又赐了两匹贡缎给哥儿、姐儿裁衣。”
“遵福晋话,留李家人在府里住些日子,陪伴李主儿,就安排在玉芍轩。”
宋知欢点了点头,知道她是给自己透个底儿,心中暗忖道:桃红柳绿都是次色,迎春芍药也并非牡丹一类尊贵之花。若是送平常亲戚姑娘,少不得有个喜庆意头金锞子,送女孩儿自然是牡丹、莲花寓意最佳。敏仪暗示如此明显,若李家人知好歹,便该歇了心思了。
一面想着,她对着彩环轻笑一下,道:“我知道了。”
彩环又将手上捧着小锦匣儿奉上,道:“宫里新花样绒花,花芯儿都是南珠镶,本来一匣十二支,预备着都给三格格。偏生原本预备给李家姐儿绢花儿坏了颜色,寻常前日都赏人了,没有趁手,福晋便命从这里头取了两支给那李家姐儿,这里头还有十支。”
翼遥打开匣子一看,果然很是精致不凡,当即笑着说:“哎哟哟,这花儿好精致,可知修婉出生了,额娘便不疼我了。”
彩环忍不住地笑,“哪有这个话呢,福晋素来最疼大格格。为了大格格嫁妆,可是把自己压箱底儿许多好东西找出来了,又是金银玉器、又是名家字画、又是古董摆设,摆了满屋子呢。”
翼遥腼腆一笑,又是感激道:“额娘疼我,我知道。”
她今儿本没预备着出门儿,昨夜里又和妹妹歇在宋知欢这里,不比在自己阁里能精心打扮,此时不过家常穿着件豆绿色绣玉兰花斜襟袄儿,下系一条藕粉色绣折枝堆花绫裙,外披着件水蓝披肩。那一头乌油油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纂儿,只簪了两朵新鲜桃花,耳边是碧绿通透颜色青嫩碧玉坠子,姿态沉静端庄,纵然面容不算上等,却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此时眉眼含笑,自带一番优雅威仪。
彩环是时常见翼遥,此时却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无论满京中贵女见了多少,还是大格格最出挑。容颜不是最上等头一份儿,却很吸人眼。
一时宋知欢往厅里去了,修婉听了李家姐儿已十四五岁了便不乐意凑那个热闹,又兼她寒症刚好,也不乐意挪动,便一心坐在炕上摆弄那些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