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厅里,盛装丽服女子们左右落座,侍女脚步轻盈地奉了茶水来。
宋知欢端起雅致小巧青瓷茶盖碗轻轻抿了一口,眉目舒展开来——新进玫瑰露馥郁芳香,入口滋味香甜,令人心情好上不少。
华姝随意敲了敲一旁梅花几,抬手扶了扶两把头上簪着一支银掐丝镂蝶长簪,眼眸轻描淡写地往屋外一扫,见两位打扮整齐妙龄女子已经侯在穿堂前,便随口道:“这两个来倒早。”
宋知欢往内间看了看,又瞄了一眼钟表上时间,道:“敏仪也快了。”
她又打量了那二人两眼,兴致勃勃地问:“左侧那个穿淡紫是钮祜禄氏吗?”
青庄眉目含笑地看了她一下,着意向外打量两眼,点了点头,“是,虽然父亲不过是四品官衔,但她曾祖父是咱们大清开国五大功臣额亦都,也算是名门之后。右边儿那个穿水蓝色是耿氏,出身不高,但听说身体康健——”
她压低了嗓音,以帕子掩着唇,悄声道:“好生养。”
“耿氏看着倒是个开朗模样。”华姝着意打量二人半晌,忽道:“倒是那钮祜禄氏,年龄未免小了些。”
“是不大,今年才十三四,还是个孩子呢。”青庄慢慢将手帕系回领口,轻叹道:“瞧她那一团稚气样子,令人看了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年岁虽小,坐着那轿子入了府,便再没有把她当孩子了。”华姝抬手拈了蜜饯果子对着阳光细看,口吻十分冷淡。
青庄抿唇一笑,端起茶碗慢慢啜着,一言不发。
宋知欢看着钮祜禄氏身形不高样子,心中轻叹一声,随意从桌上拿起了点心来尝了一口,道:“今日豌豆黄清甜不腻,味道不俗。”
这边话题很快转到了点心吃食上,也没过多久,只听里间一阵又轻又密脚步声,众人心知是敏仪过来,于是纷纷瞩目望去。
敏仪今日着正红卐字暗纹过膝衫子,下搭玉色福寿三多曳地裙,腰间系象牙白宫绦。她那一头乌黑浓密青丝在脑后盘起发髻,斜插一只赤金嵌红宝双鸾点翠步摇,圆润有光泽珍珠颗颗如黄豆大小,均匀内敛,并不张扬奢华太过。
除此之外,她耳边佩翠玉耳坠、双腕加碧玉镯、压裙以翡翠佩,妆容不俗不媚,行动之间脚步轻盈气定神闲,神态端庄自有一番威严,此时于主位上从容落座,并非极美容颜,却也莫名令人移不开眼去。
众人于是起身请安,这时便有人通传:“大格格到。”
“女儿给额娘请安,给阿娘请安,给诸位额娘请安。”
翼遥含笑对众人行礼,算来如今她已是十一岁出头,渐渐有了少女亭亭玉立样子,姿态优雅、容貌周正。
今日要见新妇,想来翼遥是特意打扮过——身上穿着梅子青绣玉兰花旗装,压襟以南红玛瑙珠串,确保不会太过素净以致寡淡。
她那一头乌油油长发在脑后总结了一个鬏,发髻上簪着一朵溜银喜鹊珠花,南红阿瑙珠子为墨发银饰添了几分鲜艳,也与襟前十八子手串互相映衬着。
翼遥在打扮自己上素来颇有心得,过犹不及道理自然最明白不过,此时她耳边是一对光泽莹润钻石珍珠耳铛,珍珠钻石均质地上乘,于阳光下熠熠生辉,更衬得她面容秀丽端庄,也凸显出那份多年熏陶养出威仪来。
言谈举止姿仪神态六分有像敏仪,却又有几分敏仪这位养于深宅长于闺阁贵女不曾有潇洒姿态。
宁馨不消凝神细看,便知是随了她那位姨母,欢姐母亲,也正是翼遥亲生外祖。
此时她轻轻欠身,眉目盈盈含笑,令人一眼见了只觉舒心,随即便是不自主亲近与尊重。
敏仪每每见她如此便觉心中分外欣慰,此时含笑唤了起,又让她落座,问了几句起居日常。
翼遥亦含笑温声回话,一时堂厅内气氛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直到屋里钟表正正经经响了七声,敏仪方理了理衣袖,吩咐画眉,“让她们进来吧。”
“是。”画眉盈盈一欠身,向外传话,“传新格格入内向嫡福晋敬茶。”
门外二人听了传唤便启步入内,能进了贝勒府,自然是经过老嬷嬷特别培训,不说钮祜禄氏,便是出身不高耿氏走起路来都是轻盈优雅,穿着花盆底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看着便算一景了。
二人一一给敏仪敬过茶,敏仪含笑叮嘱了些如“更相和睦、开枝散叶”之类套话后挨个给了见面礼,然后引着二人见过了屋内四人。
二人先对宋知欢见礼,然后对华姝见礼,与宁馨、青庄二人见平礼,分别交换见面礼。
流程繁琐但都是套路,宋知欢坐着喝茶,看着众人笑语晏晏地交谈。
众人见过后,敏仪又让翼遥,“遥儿,见过钮祜禄额娘与耿额娘。”
翼遥便含笑起身对二人见礼,二人忙侧身让过,又纷纷取出取出自己备小礼物送给翼遥。
敏仪见是些精巧银器玉坠香袋一类东西,倒不华贵,只是样子别致,会讨小姑娘喜欢,便知道二人是用了心,笑容更加真切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