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逢赵家三兄弟齐齐回到上海探亲,为了这个难得的假期,三个人这一年可谓相当努力。他们在虹桥飞机场落地,就带着大包小包直奔万春街,完全没想过回复兴岛阿爷家。斯南在学校得了信,翘了下午的一堂课,拖着赵佑宁从学校赶了回来,美其名曰赤屁股朋友聚会当然比研究科学更加重要,实则是为了塌他出租车车费的便宜。
“你们怎么这么瘦了?”
“你怎么这么漂亮了?”
阿大阿二阿三围着斯南团团转,好奇丑小鸭怎么变成白天鹅的,吃了斯南几下拳脚后,哇哇喊着霸王花吃人花一点也没变,兄弟姊妹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堆。
圣诞节将至,三兄弟带了一堆礼物。景生的礼最重,一块劳力士金表,是南红之前挑好的。景生推辞不收,反被南红训了一顿。西美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斯江收到一只名牌包,她大大方方收下,已经想好了要给表哥表弟们回什么礼,她现在的小金库十分可观,光是这个月的工资条上,基本工资980,饭贴130,加班工资860,奖金500,高小姐还额外发了500奖金给她,另外还有交通补贴、冬季补贴、制服清洗补贴等等,甚至还有15元的女性卫生补贴。人事部培训的时候讲解过是女性经期的补贴,出自台湾陈董的发明,金额不大,却很暖人心。扣掉四金的个人缴纳部分,加在一起到手也有近三千。景生看了好几遍她的工资条,拿去和符元亮重新设计新工厂员工的工资构成。
斯南收到一件雪白的羽绒衫和一条破洞牛仔裤一双芥末黄的高帮马丁靴,鞋子尺寸是南红之前打电话回来问的,但斯南脚背宽,穿着有点挤,但她实在太喜欢,直接上脚踩得楼板咚咚响:“穿穿会松的,而且我今天穿的是薄袜子!”
斯好收到的礼物是一个任天堂游戏机,当着西美的面,南红笑眯眯地说:“不要紧的,说什么游戏会带坏小孩子噻是放屁,你小舅舅,小时候最会得白相,溜冰、打六台、搓麻将、打牌,样样噻会,一样进北大出国留学。”
西美朝斯好伸出手,斯好乖乖地上交了游戏机,南红“切”了一声,不理这母子俩了。
顾阿婆的礼物最闪亮,一整套足金首饰。
南红一样样帮她戴上:“这是北武两口子出的钱啊,你一定要戴,之前的不是都被偷掉了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呐,看看,这是香港最时髦的款式。”
“神经病,”顾阿婆笑着骂她,“我要时髦做什么?空心的还是实心的?□□呢?拿来我看看,我要称的,你们别给人骗了。”
众人哄堂大笑,景生真的拿了电子秤来让顾阿婆一一称过。
西美也收到了礼物,一盒西洋参。
“没事降降火气,覅天天更年期面孔,吓人的。”南红送礼也送不出好话。
西美冷笑了两声,任由顾阿婆代她放好:“真要谢谢侬了。”
赵佑宁这个编外人员没收到礼,南红几眼就看出了苗头,笑眯眯地跟他说:“下趟少不了你的啊。”惹得西美又疑神疑鬼起来,盯着佑宁和斯南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只好作罢,又暗自思量若是赵佑宁这样的男小伟倒也算配得上斯江,就是不知道赵佑宁姆妈的精神病会不会遗传,完全没想过她在别人眼里也是有病要吃药吃不停的“病人”。
就这么折腾了几个钟头后,打麻将的打麻将,吃宵夜的吃宵夜,轧讪糊的轧讪糊,闹腾到半夜三点多,赵家三兄弟坚决不肯跟南红去五原路睡,景生只好把顾东文的床搭出来,四个男人挤两张单人床,为了并头睡还是头靠脚脚靠头地睡,三兄弟又吵了一刻钟,最后石头剪刀布决定了搭子,才爬上了床,上了床还不太平,又盯着着景生问他怎么追斯江的。
“阿哥,你跟斯江明天真的要去领结婚证啊?带我去伐?”
“阿二侬去做撒?当电灯泡?”
“我参观参观,还没去过民政局。”
“册那,参观侬只头,没看到小阿姨只夜壶面孔啊,有点吓丝丝。”
“伊还能哪能?”阿二不以为然地把床架拍得嗙嗙响,“景生阿哥,快点港呀,侬哪能奈阿拉斯江追到手额?(你怎么把我们斯江追到手的?)”
景生抬手关了台灯:“睏高了啊。(睡觉了啊)”
阿大阿二阿三开始自编自导自演,笑得两张小床抖个不停。
景生背过身不睬他们,嘴角却禁不住上翘起来。
斯南他们一早各自去上学,斯江和景生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做婚前体检,才发现顾家的户口本上景生那一页不见了。
混乱了几分钟后,斯江立刻想到了原因,她简直不敢相信西美会用这种低级的手段,但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对,是我撕掉的,我不同意你们领结婚证,死也不同意。”西美坐在铺了羊毛毯的竹躺椅上,腰背挺得笔笔直,对着电视屏幕面无表情地回答,电视机虽然开着,却一点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