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愿此时脊背听直,害怕的心狂跳,双拳攥住。
“别那么紧张。”裴肆轻轻拍了下女人的侧脸,“放松些,瞧你,眉都拧成了麻花,还怎么刮。”
春愿咬紧牙关,逼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裴肆那张妖孽般的脸近在眼前,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喉结,听见他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玫瑰果酒味儿。
她一定要想法子,问出慎钰的藏身之处!
想到此,春愿眼珠转动,看向跟前的镜子,“没想到,你还会刮眉。”
“我会的可多了。”裴肆吹掉刮掉的细碎眉毛,苦笑:“伺候老虔婆这么多年,说句难听的,我跟个老妈子差不多了。我会刮眉、按摩、捏脚,还会烹茶、调香,不仅如此,我还要不断的读书,这样好能帮她看折子,对,我还得练武,若是有一日刺客来袭,我能第一时间挡在她前头送死。”
裴肆身子后撤,观察了下刚刮出的左边眉毛,满意地点了点头,凑过去刮另一边的,垂眸看她,笑道:“据我所知,你也是个奴婢,想来每日家干不少粗活儿,动辄被无良主子苛待。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憋屈吧。”
春愿抬起双手。
“你什么意思?”裴肆不解。
“你看我这双手,像是干粗活的样子?”春愿不屑冷笑,“亏你还暗查了我的底细,难道没查明白我家小姐是怎样的人?我跟了她这些年,每日做的,也就是洗我们俩的衣裳,打扫屋子罢了。有时候她心疼我,自己去做。她把我当成亲妹妹,从未苛待过我,你不要污蔑她。”
裴肆撇撇嘴,刚想嘲笑几句沈轻霜,可又怕破坏了这难得的安静平和,讪讪笑道:“是么,那你的运气可比我好。”他捏起袖子,替女人擦了擦眉毛,将小刀收进荷包里,转而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支眉笔,指甲轻轻削了些,给她画眉。
她之前易容成沈轻霜,美则美矣,但有几分苦相。而她的本来面容,是那种明艳夺目的美,让人移不开眼,所以她的眉尾,画的稍稍上挑些会好看。
今夜良辰美景,裴肆倒没了纵情泄欲的想法,竟想就这么与她多说会儿话,多了解她,便问道:“据我所查,你是十二岁上下被沈姑娘买走的,你父母是谁?籍贯在哪儿?”
“不记得了。”春愿怔怔道:“我小时候被转卖过好多次,因为脸上有胎记,就被班主当做人猴,关在笼子里供人取乐。但我隐约有点印象,我还没被拐走前,好像住的是大房子,比公主府还要大些,家里也有很多人。”
裴肆失笑,调侃了句:“这么说来,那你是官宦家的小姐?”
春愿白了眼他,淡淡问:“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成为秦王的人?又怎么到了宫廷里当……”她没敢说阉人那两个字,换了个说法,“你怎么进宫当大官的。”
裴肆气的瞪了眼她,臭丫头,可真会挖苦人。
他没说自己母亲是秦淮河的名妓,微抬起下巴,骄矜道:“我家原先累世官宦,也是有爵之家。只可惜得罪了先帝,被抄家灭门了,王爷看我孤苦可怜,便收养了我。”
春愿不安道:“怎么,你进宫原来是报仇的?”
裴肆嗤笑,继续骗:“你紧张什么。上一辈的仇了,左右先帝已经死了,也没啥意思了。我还蛮喜欢小皇帝的,他对我不错的。”
“那你勾结逆王害他!”春愿声音尖锐。
“那你呢?”裴肆莞尔,眨了眨眼,“你假扮沈轻霜混进长安,不也骗了他?咱们谁又比谁高贵呢。”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春愿的心,她低下头,痛苦抽泣,自责万分,又愧疚万分。
“行了,别哭了。”裴肆摩挲着女人的肩,难得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也难得做了次好人,温声劝:“王权更替,向来不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能决定的。陛下若是天命所归,秦王自然会失败。我虽是个无恶不作的人,但也担不起弑君的名头,将来秦王若是败了,我就留在陛下身边,继续当我的司礼监掌印。”
他隐约察觉到,这丫头今晚状态不太对,居然和他说这么久的话,难不成那个衔珠晌午过来,给她传递什么消息了?不对啊,玉兰反复检查过那贱婢带来的东西,没有任何不妥。
裴肆盯着女人的脸,笑着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么多?还打听我的过往?有什么企图。”
春愿心里一咯噔,这条毒蛇果然警觉。她知道,这个人城府极深,所有的谋算心思拿在他面前耍,肯定立马现形,极有可能被他反将一军。
倒不如直接些。
春愿狞笑,“对啊,多问你些,然后能了解你这个人,知道你的弱点,就能对付你,进而算计的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裴肆都被逗的大笑,这回答倒出乎他的意料,饶有兴致地问:“你那看出什么了?”
“没有。”
春愿摇头叹气,“听起来,你这个人无父无母,也没有朋友,你孑然一身,所以不能用亲情友情来威胁你,算计你。”
“嗯。”裴肆点头,连连拊掌,笑着问:“然后呢?”
春愿这是发自内心的绝望,“你这个人阴损毒辣,半点人情余地都不讲,最喜欢玩弄仇人。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之前你先后给我派了三个刁奴,有一个已经被你整死了,那女孩叫兰芽。而现在伺候我的叫玉兰。恰好,当初欢喜楼里,我和小姐有两个死对头,一个叫芽奴,另一个叫玉兰仙。你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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