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人给劝住了,林谷雨扔了把花生进火盆,问林安平:“小哥,你今年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啊?”
刚刚跑了一场身上竟然还出了汗,林安平干脆就解了棉袄的口子,一边把牌甩出去:“俩瘪三,管不住”,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复:“今年比较晚,过了十五再去就行。”
“?”这可真比往年晚多了。
林安平:“去年大y进劲头正猛的时候,我们厂扩招了一百多个工人,现在搞不下去了,发不出那么多工资来,又想着法子把原来从村子里招的那些工人给精简下去。”
“那些人好不容易在城里当了工人,当然不愿意再灰头土脸的回农村干活儿,不少人在厂门口哭爹喊娘的求政府给做主,厂长被这些事儿弄的焦头烂额,干脆就给我们放一长假。”
林立秋就说:“咱们整个地区就一个棉纺厂,你们放假那么久,生产怎么搞?”以前的纱厂现在已经改名叫棉纺厂了。
“耽误不了啥,我们厂现在也就开一个生产线,五六台设备,根本用不了几个人,而且去年加班加点的造出来很多布,足够用了。”
“对了,大姐、三姐、小妹,晚上你们走,带点碎布头回去,多少有点瑕疵,不过肯定能用。”
林安国就说:“现在这么困难,把人家精简回农村,那不是给公社给大队增加困难吗?其它都好说,就口粮的问题不好解决,今年不少地方冬小麦都抛了荒,下次分来粮食且还有的等呢。”
林安平感叹道:“谁说不是呢?被精简下去的工人一人就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当生产补助费,另外还有一个月的粮票,可是现在粮食掏高价都不好买到,多给一个月的工资能顶啥用?也难怪家属们在厂门口闹。”
这还真是不好解决。城市里原本为了加快建设的步伐,吸收了不少人口进去,现如今很多工厂的生产都受到饥荒的影响,生产处于半停滞状态,那么多的人口对城市来说就是负担,除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的确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话题一转,就说到了当下物质紧张钱不耐用的话题上了。
林安平:“过了腊八,门市部开始往外卖年货,说是有生产粉可以买,我们厂里的女工和家属整个都沸腾了,凌晨三点去排队买面粉,结果愣是一个都没有买到。”
生产粉就是里面带麦麸的小麦面粉,口感比较粗,这种年月能供应生产粉,那门市部还算有路子。
“听说总共就200来斤,一家只给买一斤,别的厂的职工前天晚上下了班就搬个小马扎去排队去了,我们厂的凌晨三点过去,都排到五百名开外了。”
“你们厂子周围那么多工厂,就那么点面粉,肯定不够分啊!总得再弄点别的吧,要不这年咋过?”又不像农村,再艰难,菜园子里多少都有点菜。
“又找关系进了一卡车的萝卜和大白菜,我们厂里的职工刚过了凌晨就去排队了,冻的半死才买回来十斤白菜二十斤萝卜,就这还说去的晚了呢,他后边的老多人拿着供应本和钱票估计都买不上。”
林安国就问柳东睿:“你们农机站过年有什么福利?分啥东西了没?”
林谷雨刚往柳东睿嘴里塞了个花生,他正嚼着呢,不方便说话,林谷雨就回道:“没啥好东西,就一块老豆腐,约莫有半斤,还有一个包菜两个洋葱。”
“那还是比你哥他们木材厂好,”林大嫂接话,“到底工厂跟机关里还是不能比,你大哥他们厂就拿回来俩青萝卜。”
这话林立秋两个接不了,他们夫妻俩都是在农村教小学,跟普通的社员比算是幸福优先的了,还有工分鼻贴,但跟工厂和机关上班的哥哥和妹夫相比就看不上眼了,小学教师可没有所谓的福利。
林安平就说:“两个青萝卜不错了,咱家不缺,干脆拿黑市卖了得了,我一同事门市部两回卖东西全都赶上他上夜班,家里一点东西都没准备,只好跑也是买了点,可别小瞧青萝卜,黑市现在一斤一块钱呢。”
林大嫂捂着心脏直吸气:“狮子大张口呀!搁以前都能买10斤玉米面了或者五六斤面粉了。”
“那也没办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一天除夕,总不能一家人坐那干瞪眼吧,挣钱可不就是为了花的嘛。”
林立秋就说:“那你这一级工人一个月33块钱可不怎么够花呀,你又不做饭,天天吃食堂可不便宜。”
林谷雨心里就笑,听听这话里的酸味,就差说他靠爹娘每月补贴的粮食生活了
林安平勾了下唇,说可不是嘛,“现在厂子里的食堂就没什么人能吃的东西,窝窝头里面掺麦秸杆碎,吃一回差点没把我给噎死,也就国营饭店能吃点正常的东西,就是贵的很。所以啊,我现在还不能结婚呢,要不不是给老爹老娘增加负担嘛!”
王枣儿在外面正收拾林谷雨带过去的一只鸭子,听见了就吼她:“老娘还不缺你这点吃喝,有本事今年把人带回家来,保准不缺你们两个的吃喝。”
藏了那么多粮食和红薯,王枣儿腰杆子硬着呢,别说多一个儿媳妇儿,再多一个孙子她也不着急。
林立秋听了就撇撇嘴,说:“娘,咱们家还有没有小米了,我家解放这段日子天天肚子胀的疼,好多天没拉下来了,红薯吃多了孩子受不住。”
听完这一句林谷雨就起身去灶屋帮忙去了,真是看不惯!当初王枣儿劝林立秋在自留地和院子里多种地点红薯,人家非不听,特有主意,在房前屋后种了几颗葵花,说是葵花好看,而且过年就不用买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