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当然愿意带着老婆孩子分出去单过,不为别的,就为让自己媳妇儿和两个孩子少受点气、能多吃两口饭,可谁能想到他娘这么的不讲道理,竟然以死相逼,他总不能逼着自己老娘去死吧?他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柳槐花“蹬蹬蹬”从屋里跑了出来,站到堂屋门口掐着腰指着东屋骂陈姐夫:
“陈来福,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替你二弟养儿子的!只要我活着,想过继,没门!”
又哭道:“咱们家小兰饿成啥样子了你瞧没瞧见?躺在床上偷偷的哭,老二家的陈梅比咱们小兰也就大两岁,长的比咱小兰高那么老些,你就不心疼?等你侄子成了儿子,咱小兰还活不活了?”
陈来福搓了把脸,“我就小兰一个闺女不疼她疼谁?看她饿着我心里能好受?我比谁都心疼。”
柳槐花:“那你去东屋里跟你娘说,咱们不过继!卫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过一张能吃的嘴,咱们两个孩子吃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说了,她不听我的,再说二弟家四个孩子养着是有点费劲,咱们才两个,我想着过继大的不行,过继个小的······”
柳槐花哭着大吼一声:“咱家就算只有一个孩子,我也不会替他们养孩子,大的小的都不行!”
陈来福一脸为难,“你不同意过继,她就不让咱分家,你和小兰总不能天天不吃饭吧?”
绕了一大圈,林谷雨总算是理清这个逻辑了——陈来福想分出去自己家单过,但他娘逼着他过继自己弟弟的一个儿子,要不然就不分家,那样的话柳槐花和陈兰还得天天饿肚子,陈来福心疼自己的媳妇儿和闺女,想要妥协,但他不想过继最大的侄子,而是想过继最小的侄子,但柳二姐呢,一个都不同意过继,坚决不妥协。
两个人的分歧点在这呢。
“不就是说我不同意就让你休了我吗?那咱们就离婚!我也不回娘家,就在村里搭一个茅草屋,你死也不准答应过继的事儿。”
陈来福摇摇头,“我不答应离婚。”
这也不行,那也不中,柳二姐气极了,“陈来福,我就问问你,你她娘的到底是不是这家里的儿子?你是不是你娘亲生的?嗯?要不凭啥家里有什么好的都要给老二一家,而你就跟这家里的长工似的?”
东屋里立刻响起两声苍老的咳嗽,紧接着一个含怒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大哥当然是我亲大哥,你瞎咧咧什么呢?再瞎几把胡说,小心我揍你!”声音越来越近,等话说完,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有点壮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林谷雨和柳东睿到这里两个多小时了,终于看见陈家有人露了面,还以为要一直在屋子里装鹌鹑呢。
“陈有福,你这个不要脸的龟孙子,你碰碰我试试!”柳槐花有了兄弟壮胆,一点也不害怕,把心里憋了好几年的话一下子全都倒了出来:“咋啦?还真让我说着了,戳着心了吧?要是不做亏心事,还怕人家说?”
屋里又响起了几声咳嗽。
陈有福暴怒:“你!你再瞎咧咧看看!别以为你是大嫂我就不敢打你。”
不等柳二姐说话,柳东睿就走上前挡在了柳二姐前面,凉声说:“我更没有不打男人的习惯。”
柳东睿足足比陈有福高了一个头,又比他还壮,眼含蔑视,语带讥讽。
陈有福怂了。
院子里外围观的人群看见这一幕,纷纷说:
“槐花这兄弟,长得可真高,又壮,陈有福可蹦跶不起来了吧!”
“就是,当着人家兄弟的面,还要打人家姐姐,嘴也太狂了,不是找打是啥?”
“唉,你们说来福媳妇儿说的是真的假的?来福真不是他娘亲生的啊?”
“反正从小来福他娘就哄着来福下地干活,什么都得让着有福,两兄弟在一块儿,有福只要一哭,来福肯定得吃竹子炒肉。”一个跟陈来福年纪差不多的汉子说道。
“这事儿咱们这个年纪的人不清楚,那上一辈儿的人总该有知道的吧?来福他娘这要求也太胡扯了。”
“可不是么?······”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大队长来了!”
人群中间慢慢散开,走出一个留着花白羊胡子拄着拐杖的的老头,正是小陈大队的大队长陈海堂。
“不是说今儿早上刚闹了一场,怎么又闹起来了?”早上那回他装头疼没起来。
也不怪他假装生病,这都好几天了,陈来福家的这一点屁事儿天天都得折腾好几回,陈海堂每回来都说的口干舌燥的,早就不耐烦管了,可是妇女队长说不过来福他娘,每回一闹起来除了他,没人愿意管。
“大队长,这回可不是来福娘闹了,是槐花她娘家兄弟来给槐花撑腰了。”
槐花娘家来人了?那好啊,总能好好说说把这件破事给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