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说了谢过公主的场面话,又赏了送马的人,转头却见儿子抚着宝马的鬃毛,面上倒是不见多么欢喜。
晚间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饭,裴忌便上门叨扰来了。
裴忌虽是个纨绔,但长得不错,一张嘴尤其甜,三两下便说服了秦氏,把沈珏给带出来了。
一路上他还自吹自擂,沈珏听了心中却是觉得好笑,若不是他白日里做出落落寡欢的样子,任凭裴忌说破了嘴,只怕母亲也不会同意。
只他难得不说破打击裴忌,如此倒叫裴忌自我感觉良好到天上去了。
裴忌这人,当真是个标准的纨绔,最后竟是把他带到了金粉河畔。
金粉河同流经皇城的金水河实是一条河,只这一片乃是帝都有名的风月之地,时人便戏称胭脂金粉河。
如今正是一天里最热闹之时,河上画舫如织,莺歌燕语不断,到了这里,只觉连风都变得甜腻起来,月色浮动,香粉氤氲,直勾出人心底最深的邪念。
“趁着还未成婚,好好享受一番。”这是他的原话。
“不知沈大公子,敢不敢上?”
沈珏撩袍出轿,笑道:“你的一片心意,我岂可辜负。”
他长身玉立,面若敷粉,脣若抹朱,眼角带笑,一身风流,瞧着竟比裴忌还像个纨绔。
裴忌当即无话,只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上了最近的一只画舫,沈珏撩开帘子,却见里头那女子正执着壶倒着酒,见他进来,抬头看着他道:“沈大人好大的胆子,已是驸马之身,竟还来这等烟花之地?”
“那殿下又为何在此呢?”他好整以暇反问道。
裴忌的声音从帘子外头传来,还带了掩不住的笑意:“韶卿兄,裴某承了殿下人情,便只能拿你来还。小弟还有旁的事,便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便跳到隔壁的画舫去了。
沈珏看着元羲,竟还有心点评道:“裴忌的手法倒是越发简单粗暴了。”
去岁裴忌给元羲送男人,还花样百出,今日这般,却是直直送上门,少了些许趣味。
元羲却是道:“裴少不解风情,却胜在手脚快。”说着,她便道:“怎的还不入座?”
沈珏当即走过去,撩袍坐下。这小几上只四碟精致小菜,倒是配着上好的贡酒白玉腴。
船身轻晃,杯中漾起了小小涟漪。
应是船已离岸。
元羲道:“九川先生说你伤口收得差不多了,如今能饮酒了。”
沈珏拿起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赞了一声,又问道:“九川先生有没有说旁的?”
元羲晃荡着杯中酒,一瞬不瞬看着他道:“他说有人劝我该珍惜自己的好运气。”
“哦……那殿下是怎么回的呢?”他轻声问道。
元羲狡黠一笑,道:“本宫现在不就是在回答这个问题吗?”
说到这里她举了举手中杯盏,做了个敬酒的姿势,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日,这杯便祝沈大人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金粉河上隐隐传来一阵阵咿咿呀呀的浮浪艳曲,偏生高贵的公主却处在这风月的中心同他把盏浅笑,说万事如意,便是她一身素白银丝绣梅枝襦裙素到了极致,却还是遮不住这艳逸瑰姿。
沈珏低头笑了笑,亦举起酒杯,与她手上的酒杯碰了一碰,道:“那臣便多谢殿下一片心意了。”
两人各自饮尽了杯中酒。
沈珏放下酒杯,正要说什么,便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元羲打开了窗子。
金粉河上空绽放了千朵万朵的烟花,把这一片照得亮如白昼。
无数的烟花腾起、盛放,待盛开到极致又纷纷若飞星般坠下,此起彼伏,升腾跌宕,缤纷灿烂,喧豗。
河水映着天上的烟花,竟似点燃了整个水面,水中幻彩不断,斑驳陆离,此时此景,当真不负金粉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