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帝这么说了,但是,没半个月,他就得了禀报,徐家三人在晋州被流匪杀了。
今年初,因徽州闹灾,有一些流民北上避难时途径晋州,而晋州又时有流匪出没,那些流匪吸纳了一部分流民,队伍日渐壮大,几伙流匪如今占山为王,在当地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因着皇帝下了旨晋州知府查徐家的事,所以当地官府上了心,徐家一出事,晋州知府立刻就上了折子禀了此事。
说是徐家三口人在晋州大青山附近遭遇了流匪,一行人不仅被抢走了财物,而且所有人都被杀了,没留下一个活口。
当天,皇帝在早朝上下旨剿匪,立刻又引来一片此起彼伏的反对声:
“皇上,臣以为不妥。”
“闽州的匪乱尚未平定,国库空虚,财政不堪重负。”
“李大人说得是。今年因为徽州水患,不仅少了税收,而且朝廷还要拨银赈灾……”
朝臣们一个个地站了出来,神情慷慨激昂,语气掷地有声。
此前,皇帝下旨平闽州的时候,并没有在朝堂上提前知会,不少朝臣其实心中多少有些膈应,现在拿闽州之事说嘴,其实也是觉得皇帝当初心太急,毕竟国库里就那么点银子。
皇帝当然知道国库没银子,自打他登基那一日起,大祁的国库就没丰盈过。
先帝年轻时虽称不上英明神武,也算兢兢业业,但晚年昏庸奢靡,彼时大祁战乱灾害不断,先帝却视若无睹,生生地搬空了国库,只为修建行宫园林,供其享乐。
十年前,当皇帝登基时,留给他的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祁。
这些年来,这个窟隆,始终都填不平。
所以,当顾泽之提议平闽州时,皇帝明知国库紧张也同意了。
一旦闽州平定,从长远来看,可以发展海贸,能为国库带来不少银子;近的说,这些年来,闽州那边的海匪抢了不少的财富,剿匪的同时,朝廷也能理所当然把这些财富收归国有,用来填国库的窟隆,解大祁的燃眉之急。
站在队列前方的承恩公气定神闲地看着这一幕,唇角翘了翘,神情悠然,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一个淡淡的眼色,几个反对的朝臣就更来劲了,越说越严重:
“皇上,大祁与北燕战事方平,这些年北疆军死伤无数,百废待兴,此次宸郡王带兵平闽州,怕是又要折损不少兵力,耗费军需更是一时难以估计。”
“现在再动晋州,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
听着这些朝臣近乎危言耸听,皇帝冷笑着打断了对方:“我大祁连剿个流匪都能亡国了?”
皇帝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方的群臣,把他们各异的神情收入眼内。
他自然不是一时冲动才提出平乱晋州。
上一季的春税大部分都用来镇灾了,国库里的一部分银子都拨给了这次平闽州上,夏税还没上来,朝廷确实很难,要打仗不仅要有兵,至少也要有粮草以及其他辎重。
皇帝的眼神越来越深邃,闪烁着复杂的幽光,想起了顾泽之临走前说的那番话:“皇上,现在国库空虚,诸事艰难,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十万火急时,不妨空手套白狼……”
皇帝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忽然话锋一转:“众位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
众臣皆是一惊,大部分人都没想到皇帝这么轻易就改变了主意。
承恩公的唇角翘得更高了。
一个大臣正要站出来赞几句皇帝英明之类的话,就听皇帝唏嘘地又道:“朕本来是属意由二皇子领兵的……哎。”
承恩公唇畔的笑意霎时僵住了,瞳孔微缩。
皇帝似是自语,但声音又足够让金銮殿上的大部分朝臣听到,气氛立刻就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承恩公心潮翻涌,这可是二皇子的一个大好机会。
他再也按捺不住,立刻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对着正前方的皇帝作揖道:“皇上,二皇子英勇果敢,有乃父之风,一定能够不负皇命,平顶晋州之乱。”
此言一出,方才反对剿匪的朝臣们面面相看,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皇帝淡淡地说道:“可是国库没银子。”
承恩公:“……”
二皇子因为之前与北燕和谈的事,惹了皇帝不悦。
但是,皇帝既然有心让二皇子复杂晋州剿匪的事,说明皇帝对这个儿子还是颇为看重的。二皇子若是把这次晋州平乱的差事办成了,不仅可以将功赎罪,还能获得兵权,更可以赢得朝臣的称颂与百姓的拥护。
皇帝嘴角微勾,继续道:“此事就暂且作罢。”
承恩公心里很快就有了决定,义正言辞地对着皇帝说道:“皇上,晋州匪乱,民不聊生,剿匪是于民有利的大事,作为臣子,理应为社稷献上一份力,臣等愿意为了黎民百姓,凑齐这笔平匪银子。”他的意思是,不要国库出银子,他自掏腰包去平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