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储君若不能谨守平衡之道,就会或失于仁弱,或失于暴虐,只要太子能够悟得平衡之道,回头是岸必然可期。
二者曰孝悌仁义不可或忘,文德圣皇后仙逝数年,太子若能于太庙躬省之时为慈母祈经日日求福,则何愁不能悟得仁恕之道?
陛下禁令是为了惩前毖后,臣入太庙同样是为了太子能够得回本心,臣因何不能入太庙谒见太子?!”
李世民终于动容,沉思良久后缓缓点头道:“玄素你有心了,你志比金坚一意要导承乾向善,朕怎能将你拒之千里?
去吧,你师徒二人这一场相会,也算是为朕去一心疾……”
……
太庙中殿之中,李承乾跪坐在素色锦垫之上一动不动,今日他对着皇爷爷的神龛已经发了半天呆。
初入太庙之时,他愤怒、疯狂、恐惧,吵嚷两天之后,除了每日奉送餐食的小宦官,他看不到一个活人。
中殿之间自成天地,就在这一方小小空间之中,承乾体会到了何谓画地为牢生不如死。
愤怒之后,承乾升起了莫大的恐惧。
自己虽然贵为太子,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对自己的命运丝毫不能掌控。
父皇给自己安了一堆所谓的大儒和重臣教导自己,原本他以为自己应该享有高处不胜寒的威风,谁曾想这些来这群太子师前赴后继,层层叠叠为他交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
他要做什么都有人反对,这个说要仪态端庄谨守体统,那个说要奉行圣人教化,时时当思民生疾苦。
闲时骑马,于志宁拼死不准,声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会带坏天下臣民奢逸之风。
好死不死,自己与老东西一番争执后骑马神思不属,最后一语成谶,害得自己摔断了腿,成了长安城的笑话,瘸腿太子的名声也传遍了万方诸国。
还有张玄素那个老贼……
往事一幕幕如流光浮影,承乾呆呆地看着皇爷爷的神牌,他不由想起了当年隐太子和父皇相争,最后父皇一战功成,而隐太子虽是正统,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知当年皇爷爷听到消息之时作何感想,是后悔没有尽早钳制父皇,还是暗自窃喜父皇这个英睿之主取代了隐太子,大唐江山发扬光大有望?
不论作何感想,父皇登基祖父逊位而后大权旁落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皇爷爷,你当年到底属意父皇还是大伯?
你若属意大伯,为何要将父皇拔到云霄之上,允其建牙天策上将府,麾下谋士如雨猛将如云,以致大伯深为惶惧旦夕难安。
你若属意父皇,为何又要夺天策府文武,放任大伯以太子之身征讨反王,而后打压父皇人尽皆知?
皇爷爷,孙儿今日与大伯当年何其相似,难不成孙儿只能落得大伯的下场不成?
……
神思恍惚间,中殿连接外殿的汉白玉露台光线暗了几分,露台玉阶下的石灯光线摇曳。
承乾似有所觉,回头看去,却见张玄素站在玉阶上,脸色在石灯的映照下明灭不定地看着自己。
张玄素竟然来了?
这大出承乾意料,愕然之后他冷然笑道:“呵,张师竟然来太庙探望本宫,如此深情厚谊,本宫是不是应该涕泪横流赤足相迎?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呵呵,世道人心不过如此。
不错,昔日本宫有负于张师,今日张师要看本宫的笑话也好,要叱骂本宫出口陈年恶气也罢,尽管来吧,本宫全都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