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遥做了个噤声动作,故意扬声:“把水抬进去,奴婢服侍殿下就寝。殿下,请。”
她指指内室,赵幼珍惊疑地看了眼门口,从软榻上下来,带着她进入内室,进了内室后,宋星遥指使身后那人倒水,借着水声的掩护朝长公主道:“殿下,快,我们换衣服。我扮成你,你扮成婢女,让裴远带你出去,有人在外边接应。”
赵幼珍尚未开口,那倒水的人已经将木桶重重落地:“宋星遥!”出口却是男声。
宋星遥不能看他,一看就想笑。夜里给赵幼珍送水的,一个是婢女,一个是抬水的仆妇,都被敲晕绑在草丛里,改由她扮成婢女,裴远扮成仆妇。眼下裴远的模样,簪花穿裙,脸上贴了块泥巴和的大痦子,着实可笑。
裴远觉得宋星遥出的是馊主意,也顾不得她的嘲笑,压低嗓门:“要出去一起出去。”
他不能把宋星遥独自留在这鬼地方。
“我也想,但情势不容许。”宋星遥声音更低。
两人进换两人出,得留一个人在屋里掩人耳目,待长公主出去后再想办法救她,可比救长公主要容易得多。都是已经商量妥当的对策,谁想裴远这会反口——要不是祁归海身形不对,又异域外族长相,她才不带裴远。
见他还要争执,宋星遥气得一掌拍在他后背:“闭嘴!你不是要立功,这机会给你了自己好好把握,你别给我婆婆妈妈。”
窗外也有人守着,听到动静喝道:“什么事?”
众人脸色微变,赵幼珍抄起木瓢砸在地上:“让你们主子来见我……”状似因为被软禁之事动怒。
宋星遥配合着唯唯诺诺几声,外头的人疑心渐去,也就不管他们,她拍拍胸口,狠狠瞪裴远一眼。
裴远劝不动她,心里充斥着说不上来的情绪,忿忿走到外头,宋星遥很快与赵幼珍交换了衣服,赵幼珍看着已然扮自己的宋星遥道:“万事小心,本宫记着你这情。若安好,本宫许你前程无量;若不好,你的家人亲族,亦有本宫照拂。”
虽然长公主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宋星遥得她一语,心却大定。冒险之时最最担心牵涉家人,得长公主一诺,宋星遥没有后顾之忧。
短暂交谈过后,宋星遥走到裴远面前,道了句:“对不住了。”抬手就是一掌,狠狠掴在裴远脸上。
上辈子对他的怨恨,随这一掌,松动了。
这一掌力道甚大,裴远的脸被她打红,掌掴的脆响传到门外。裴远没动,冷冷盯着她,她只扬声道:“滚,都给本宫滚!”
出门之时,便改由赵幼珍捂着脸,哭哭啼啼地冲出,裴远佝偻着身体拎桶跟上,没有回头。
门扉阖上,宋星遥留在莫宅之中,独坐软榻上。
心脏怦怦未止,只盼他们可以安然逃出,也但愿她能平平安安呆到长公主的人回来救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盏茶时间?半个时辰?宋星遥模模糊糊听到外面响起匆促脚步声,有个粗犷男音道:“宫中出事,主子传令,带长公主迁禁他处。开门!”
宋星遥心中陡然一惊,冷汗顿生,缓缓从鞋内摸出林宴所赠匕首。
她可能,等不到有人来救自己了。
————
叱——
林宴纵马狂奔,从长安无人的街道飞驰而过,蹄声如急雨,砸醒这彻夜寂静。
从皇城顺义门出来,林宴连闯数个宵禁的关卡,直奔崇化坊。
刚过崇化坊坊门,忽然间便闻得一阵沸声,遥远夜空,被火光照亮。
莫宅方向,大火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