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烧红长安的夜,也惊醒了整个崇化坊的百姓,街巷内挤满慌乱的百姓,官府的火师与百姓很快组成了灭火队伍,都往莫宅那里赶,喧嚣声如浪,一重盖过一重,偶尔夹杂着尖锐的孩童哭泣声,像要戳穿耳朵般。
林宴弃马而行,几个纵跃间赶到了莫宅外。
大火惊起,原本守卫森严的莫宅已经失守,里面的护兵首领眼见火势难以控制,带着人能撤都撤离了,只剩下一无所知的普通丫鬟小厮仆妇,还是些没来得及离开的护兵。而不幸中的万幸是莫宅虽大,但位于崇化坊偏僻处,四周围并没挨着其他人家,其间屋舍又有花园鲤池等围绕,火势暂时集中在宅中几大屋舍,并没向外扩散,灭火的队伍现下人手只够将莫宅围起控制火势,防止火势蔓延到其它民宅。
混乱的人群间,林宴一眼瞧见从宅内冲出的邱岩,他已满面脏黑,扶着墙咳嗽不止。林宴箭步冲上前,揪起他衣襟,只道:“人呢?”
邱岩视线有些模糊,被林宴一把揪住,正待反手,听到声音才知来者何人,边咳边道:“殿下已被救出送回……”
“我问的是宋星遥!”林宴急怒道,手劲又紧上几分。
“宋娘子……在里面……”邱岩将眼睛往宅中瞥去,三两句话解释了来龙去脉,只道,“赤狮队的人已经全部进宅,但目前还没找到宋娘子……”
林宴缓缓松手,一双眼望向莫宅,只喃道:“我把你们交给她,是为保她性命无虞,不是让你们……送她去死!”
不是,不是这样。
上一世,他未能洞察先机,害她枉死大明宫,于是这一世,他倾尽全力教她自保,给她力量,不是为了让上一世的结局重演。
周遭吵杂的声音都渐遥远,他往莫宅走去,眼睛死死盯着冲天火光,旁边人劝了什么,又喊了什么,他全没听见,不知走出多远,身后忽然冲来个人拉住他。
“林宴,你怎在此?”
林宴回头瞧见来人,眼眶渐赤,双瞳杀气骤涌,只朝来人道:“是你把她送进去的?你怎未将她带出来?”
来人正是刚刚护送公主回到公主府的裴远,发现此地着火后已立时赶回,恰在宅外遇上了林宴。
浓烟滚出,裴远咳了两口,看挚友神色不对,刚想说话,林宴已不由分说一掌印上他前胸,毫无防备的裴远被一掌震开,撞上石墙,五内翻腾不止,而林宴已然抽剑刺来,身形迅如电光,须臾瞬间落在他身前,一肘钳在他咽喉处,一手挥剑直刺。
电光火石间,裴远瞧见他眼中凛冽恨意,毫无保留的滔天杀气,伴随着那把剑一同落下,他情急之下将头一偏,那剑擦过他的脖颈“铮”一声插进墙中。
“林宴,你是不是疯了!”裴远气急败坏道,若刚才那一剑他没避开,如今喉咙已被割破。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股怨恨之气?为了宋星遥?是为了宋星遥?
几种念头急转而过,那厢林宴的声音再起:“如果遥遥再出意外,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语毕,林宴收剑冲入莫宅,身影消失在滚滚尘烟,留裴远惊疑未定地扶墙直起身,脑中只剩下他的话。
那句话,带着溯世之恨,为了什么?似乎他和宋星遥一样,对自己都带着毫无来由的仇恨,为什么?
裴远想不明白,无意识地伸手摸摸脖子,颈上被剑锋拉了道口子,鲜血直流。
那一剑,林宴没有留手。
想了片刻,他也跟着林宴冲进莫宅。当务之急,先救宋星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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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已在莫宅内蔓延,到处都是冲天火光,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浓重的尘烟呛得人直咳。林宴撕开袍裾蒙住口鼻,冲进内宅,路上遇见已经用得见底的水缸,想也没想便双手抱起兜头一起,将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浇湿后,继续往里冲,一路冲向邱岩所述的关押长公主之地。
这处宅院是最早起火的地方,邱岩等人赶到时已经烧得无法进入,如今更是烧得只剩下框架。如果宋星遥真的在里面,现在恐怕和这幢房子一起,俱成灰烬。
林宴眼眶再红三分,分寸全乱,四下望过,飞身掠向旁边草丛。草中伏着两个人,看其打扮应该是没来得及撤离的莫宅守兵,又或者是留下的探子。林宴出剑,招招俱是搏命,那二人怎是他对手,十招未过,一个被他打趴在地,以脚踩住,另一个被他长剑架在颈上。
“她呢?”林宴问。
“谁……”那人梗着脖子道。
“那屋里的人。”
“乔装殿下之人?死了,烧死了。”那人嘴硬,脸上现出三分讥笑,要与林宴谈条件。
林宴的剑没给他收笑的机会,剑锋银光一转,长剑便没入他腹中。那人抱住剑锋,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林宴抽回剑,那人软倒于地,恰与地上的人同头而倒,目光死死望着林宴脚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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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上的血一滴滴落下,流进地上那人后颈,林宴的声音幽凉:“你说。”
踩在他背上的脚一松,很快又一踹,他被林宴踢翻,仰面而躺,长剑剑尖正对眉心,血又一滴滴落在他眉心之间,再顺着脸颊划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