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身入宫报仇,青湖娘子胆量不小。”嘲笑完,宋星遥又感慨道,“既然活下来了,为何不好好过日子呢?”
“活着?苟且偷生么?父母之仇,宗族之恨,哪一桩不是沾满血泪,况她又与我不同,我自小在林家长大,对韩家与父母并无印象,但青湖却在父母膝下长到五岁,又受她母亲性命相护才能逃过一劫,你让她如何面对满门被屠,亲族尽去的仇恨?”林宴并不在意她的嘲讽,亦叹道。
宋星遥想想,觉得林宴说得也对,上辈子她父母被流放岭南,兄长失落回了洛阳,已经让她极难过了,若换她面对九族之亡,恐怕她也会拼却性命报仇。
这世间总有些事重逾性命,她能面对自己的死,却肯定无法接受丧亲之恨。
此恨无解。
“她脸上那道伤痕,就是她逃跑中摔下悬崖所受。因着这道伤痕,她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入宫为侍,只能另想办法。”林宴又道。
“所以……你这是要帮她入宫分得圣人宠爱,既能与皇后一较长短,又可与你里应外合?”宋星遥飞快想通其中关节。
林宴点头:“她一意孤行,我便助她一力,也免她在深宫无枝可依。”
宋星遥默。她私心并不赞成以这样牺牲的方式去报仇,可她毕竟不是韩青湖,不是林宴,不曾经历灭门丧族之痛,未受其苦,便不好贸然置评。
只不过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当年林晚的路,被人从中间生生截断,林晚再想进宫为妃的可能性,已经很低很低了。
这恐怕也是林宴同意帮助韩青湖的最大原因——这一世,林家与县主对他有活命之恩,二十年教养之情,林晚依旧与他是十多年的兄妹,恩义尚在,他没有理由也不想除之而快,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斩断林晚的去路,不叫旧事再现。
往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
“你想让我帮你?也行。”宋星遥看穿他的意思,很干脆地点头。“不过……脸上的伤好处理,但我对你姑母毫无了解,其他方面……”林宴已经帮过她数回,她回敬一次不为过,于她而言又只是举手之劳,再加上能破坏林晚的计划,她就开心。
“无妨,青湖幼时见过我姑母,对她有些印象,另外我会给你些姑母的生平诗画,你们揣摩一二便是。除了绘彩之外,最主要还有姑母和你一样爱猫,你要教青湖些关于狸奴的常识,帮她挑一只合适的狸奴,另外就是青湖毕竟在市井呆久了,言行举止太过随意,她身份特殊,我又不能另外找人回来教导她,你……也曾是林家长媳,出入过宫庭,见识过大场面,当时也是长安贵妇佼佼者,仪态姿容皆是出挑,比宫中贵人还要强,所以她的礼仪,还要劳烦你费些心。”
宋星遥听林宴长篇大论说了一通,本来点头,及至听到那句“林家长媳”,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结果换来后面一大段恭维,拙劣的马屁听得宋星遥嘲讽他:“你确定你说的是真心话?”
“林某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林宴面不改色道。
发自肺腑就有鬼了。
宋星遥懒得回嘴,又问:“那你打算如何送她入宫?给我多长时间?”
“八月的仲秋节,宫中会有家宴,长公主会带府中歌舞姬入宫献艺,我来说服殿下带她入宫。”
现在是六月,离八月只剩两个月时间,宋星遥斜睨他:“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说服殿下?”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李家逐年坐大,太子是个有野心的,早就觊觎殿下手中权势,恨不能夺到手中,皇后与殿下同为长安最贵女子,早就明争暗斗过数回,二人之间已生嫌隙。能给皇后添堵,分去皇后之宠,殿下自然愿意。”林宴说着又望宋星遥,只道,“你也别将殿下想得太过美好,她首先是一国之女,未来的大长公主,手握重权,经历过沙场厮杀,她的能力与地位,都足以胜任亲王之位,甚至于已有为君之势。既有帝王心,你就不能以常人待之,明白吗?”
再宠再爱,这中间也需要一条清楚的界限,不可逾越,否则她就会是第二个寒凌。
宋星遥点头,忽道:“林宴,你有没发现,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林宴坦然而回:“只是因为对着你而已。”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架子十足的。
宋星遥又白他一眼,骂了句:“虚伪。”
他却道:“行了,这事暂时这么定下,我们来说说另一件事吧。”
宋星遥惑:“什么事。”
林宴已经换了副嘴脸,高深莫测道:“遥遥,三天时间已到,你的功课呢?”
“……”宋星遥默。
教学时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