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虞月——
上回见江言恒,林斐同样是在他的虞锦的婚礼上,那时的江言恒,虽沉郁面上并无半点死气,如今江言恒站在林斐面前,不单是那双眼睛还是脸『色』,都如同死过一回的人,连说句话似乎都很吃力。
从江陵出来后,江言恒先四处打听了当年收买罗姑娘的那位乐楼老板,那乐楼老板说,罗姑娘父母早亡,如今只剩下一个妹妹,还在辽国边境,若是想将罗姑娘的牌位还回去,就得江言恒亲自走一趟辽国。
江言恒去了辽国,找到了罗姑娘的妹妹,那过程一言难尽,耽搁了大半年,江言恒才从辽国回来,也没有回江陵,半道上来了江南。
江言恒坐下后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副画像问林斐,“你见过她吗。”从最初的不见尸骨,到如今一年多的时间过去,江言恒对虞锦的死早就成了一种执着,麻痹自己也好,欺骗自己也好,他只有坚信虞锦还活在这世间的哪个角落,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一日的日子不再那么的漫长,也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江言恒来江南找林斐,是因为知道林斐去过很多地方,或许他在哪里有见过她,江言恒给林斐看的画像是当初虞锦给江言恒留下的那套两人一生走过的画卷,虞锦唯一的一张单人画像,便是最后她站在阁楼上回眸的那张,江言恒舍不得拿出来,便选了一张他和虞锦两人的画像,拿来四处询问,林斐只瞟了一眼,握住茶杯的手一紧,便没再看,抬起头望向了门外,透过飘零的几瓣雪花,跟前廊下恰好一道身影穿过,脚步潇洒,边走边埋着头整理着袖口上的绷带,江言恒见林斐没答话,顺着他的眸子望去,就见一姑娘身穿象牙白,同林斐一般头发高束,背影婀娜,走路的姿势甚是洒脱。
江言恒并没有认出那人就是虞锦。
只因在他的心里,虞锦的身影早就已经固定成型,包括她的一颦一笑,她走路的姿态,她说话的姿态,江言恒都刻入了脑海里,均是一副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画面,绝不似跟前女子的洒脱,江言恒压根就没将其同那女子背影联想到一块儿,又岂会生出怀疑。
林斐侧目,看了一眼江言恒平静无波的脸『色』,眸子一暗,手里的茶杯搁在了几上,淡淡地说道,“没见过。”
江言恒也没放弃,将那画像搁在了林斐跟前,“这画先留在你这里,往后你替我留意一些。”
林斐没答。
江言恒并没有多留,打算继续南下,林斐起身将其送到了门前,恰好婆子抱着那婴孩过来找林斐,说是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哄不好,那孩子生下来后虞锦在床上躺的那一月,均是林斐和婆子在照看,后来也就成了习惯,婆子有事都是来禀报林斐,大抵也是知道去找孩子娘,孩子娘也搞不定,有一回那娃哭闹不停虞锦急得一头汗,林斐抱过去也就安静了,婆子笑着说,“这孩子喜欢爹。”
林斐从婆子手里接过了娃,江言恒看着林斐熟练的动作,不由地愣了愣,讶异地看了林斐半晌,又想起了适才看到的那道背影,问林斐,“是你的?”
林斐点了头,“嗯。”
江言恒怎么也没料到像林斐这样喜欢漂泊的外的人,也能有安家的这一日,上回江言恒在江陵遇到他,还记得他说过,没有成家的打算,殊不知一年多过去,林斐已经有了半岁大的孩子,江言恒本该替他高兴,然那心里也不知为何突地有些发涩,许久江言恒才回过神来,看着他手里那粉雕玉琢的娃娃,笑了笑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收复你这颗游子之心,若是长公主知道,定也安心了。”
林斐看着江言恒,只淡淡地说道,“待来年缓和些,我回江陵成亲,再找你喝酒。”
江言恒愣了愣,应了声,“好。”
手里抱着娃,不能相送,江言恒便一人撑了一把油纸伞,走了出去,白雪底下那道人影消失在了门前,林斐才将娃交给了婆子,那娃是在闹瞌睡,林斐一抱过去就睡着了,林斐望了一眼对面雪地里留下的一串脚印,转身回屋拿了那副画像,去了虞锦的屋里,雪花比适才要落的大了些,庭院里蒙了一层白,都说父子之间会有感应,然江言恒适才那般看着孩子却没有半点感觉。
江言恒说,他寻了一年多的虞锦,然虞锦从他的眼前而过,他却没能认出来。
那一段缘分终究是尽了。
林斐进屋,虞锦正在缝那件给林斐的大氅,曾经虞锦将那布料扔了,后来又重新买了回来,本以为一件大氅从夏季到冬季怎么也能赶出来,谁知那之后的时间总是不够用,今儿大雪,林斐没发再带她出去游玩,虞锦便又才想起来,拿了针线出来缝了两针,就见林斐走了进来。
“客人走了?”虞锦抬头问他。
林斐轻轻地“嗯”了一声,走到她身旁,皱了眉头问,“你坐那么远不冷?”
虞锦扬了扬手里的缎子道,“我怕烧着了。”林斐便弯腰将她手里的针线夺了过来,搁到了一旁,拉着她坐到了火盆边上,将她的手搁在那火盆上暖热了才偏头问她,“阿月,你怎的不问我,去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