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件尖锐的金属物件,用力砸下,我便可以逃脱这座精美的牢笼。
而窗外,是露天阳台,是洋洋洒洒的冬雪,也是一望无际、寂静而神秘的音羽山林海。
我在寻找同赤司征十郎告别的合适时机,不辞而别未免无情也无趣,但他很忙,打电话也不一定接。
这让我有些苦恼,听管家说三天后他会回来,对此,我做好了准备。
衣柜里有很多纯白色的连衣裙,上面绣着繁复、华美的花纹,完全贴合我的身形。这里面的很多衣服都是赤司征臣亲自为我置办的,他似乎很喜欢这种纯洁、不染烟火气息的颜色,他夸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
坦白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赤司先生了。
赤司征臣大概也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吧,但他并不想要阻止我,他甚至是默许中带着鼓励的、隐约中推着我前进。
就像在制作蝴蝶标本,这个位高权重、神秘莫测的男人卷起了衣袖,慢条斯理地捏起一枚尾端缀着细小珍珠粒的银针,缓慢而坚定地刺穿我的胸腹。
我将成为他最自豪、最满意的收藏品,象征着他在同人性的斗争中,又一次大获全胜。
等待的日子并不会让人觉得难以忍耐。
很快,三天便到了,仍是一个阴沉的下雪天,但我很高兴。
呼啸的北风糅杂着粗糙的雪粒,无情地拍打着窗棱,玻璃上起了一层轻盈的雾,我伸出手,想要写点什么,最后留下的,却是赤司征十郎的名字。
抱歉,但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我是你身上的污点,也是你不可言说的秘密,是你心中最深处那个瑰丽却不可触及的梦境。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很快消散在四周凛冽的风中,就像是“噗”的一下,气泡猝然破裂。
“呼——”温暖的室内猛地灌进一大股寒风,抱紧双臂,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伸手触碰栏杆,很冰,还很脏,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我搬来一把椅子,站在椅子上,可以轻而易举地踩上栏杆,然后,只要放松身体,顺着重心往前倒去,我就可以获得我想要的结果。
但是我还没有和赤司征十郎告别,现在,我非常想念他。
打开手机,我再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等待了大约十几秒,电话被接通了,线路另一端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喂。”
语气沉稳而平静。
这时,我的心头竟陡然窜上一丝疯狂的念头,那是一种包含着强烈摧毁意图的念头,疯狂到让我自己也觉得心惊,仿佛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潜移默化中,我也被异化成怪物。
“你……回家了吗?”
似乎是“回家”两个字取悦到了他,赤司的语气有一些软化,他说:“已经到家了,这几天有点忙。”
他试图解释,但我打断了他:“赤司君,你可以看着我吗?”
“……砂糖?”
风更大了,他似乎也听见了我耳边呼啸着的风声:“你在哪里?砂糖你在哪里?”
我听到“砰”的一声,那是车门被大力甩上的声音,与此同时,赤司因剧烈奔跑,呼吸声显得越发急促。
“你在哪里?回答我!”
“你……”
赤司停下脚步,他怔怔地举着手机,我知道他看见了我,因为我也看见了他,虽然看得不大真切。
“很抱歉,我再一次欺骗了你。”我对着手机说道。
“砂糖,你冷静一点,你……”
“不要,不要……”
“小征,你可以看着我吗?”
我握着手机,踩上了栏杆,怀抱着我心爱的兔子先生:“拜托了,请注视着我,请记住我,记住我,最后的模样。”
他好像在疯狂地朝我跑来。
但我看不清,我只感觉到自己在急速坠落,好似坠入一场隐秘而瑰丽的梦境中,陷入永眠。
世界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