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若问她:“夫人,你实话告诉我,你们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艰难。”
“假如姑娘心中本有一道疤,若不碰它,它便不疼,或是你原不认为那疤痕有什么。可有人为了治你,将那疤频频撕开,一遍又一遍展示于人,姑娘会怎样呢?会疼么?会麻木么?”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柳夫人敛眸一笑,“都过去了。姑娘,过去了,就别回头。时光易老人易变,连我们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你又如何认识我们?连我们自己尚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又能做什么?”
“夫人,你是个通透稳重的人,我祝你们日后幸福长久。”
柳夫人轻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姑娘,人生还长,你我非神仙,渡不了所有人,能渡自己,已然人生幸事。”
雅若点点头。
“要和我夫君告个别么?”柳夫人问。
雅若摇头,“不必了。”
就好像突然为之努力的东西忽然不见,雅若陷入一种极大的茫然。
从前教主身体不完整时,她觉得他很完整。
可如今他身体完整了,还有个完整的家,她望向他的眼,却觉得他不完整了。
一个不再作画,不再执笔画眉的教主,真得还是教主么?
郑思如出现在她身旁,道:“是不是有点想哭?”
雅若点头又摇头,“好像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他的痛苦她不能解,她的努力对他无用,就像两条线,也只相交刹那,而后渐行渐远。
只是一个决定,让他们无法陪伴彼此长久,只成了彼此人生中一惆怅过客罢了。
“思如,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力很没用,这双手到底能做什么?两年习武,原来依旧微不足道,真得只能任由这个世界改变我们么?”
“还是有用的,”郑思如道:“你现在杀个山贼绰绰有余,打不死老虎,打死几只老鼠也行。不要妄自菲薄,尽力而为,求不求是本心,求不求得到则看能力和运气。”
“你倒看得开。”
“当然看得开,不然我得气死好几回。”
……
郑思如和雅若后来凭武力入伍。
诛山贼,伐宵小,涤荡少年意气。
五年后,巡街时,他们看见刻了柳字的华贵车辇驶过。
那位柳大人成了当朝宰相,很是显赫。
雅若和郑思如站在一旁看车辇缓缓驶过。
然而,顷刻之间,车辇忽然裂开,有两人似断线风筝从中飞坠而出,重重摔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四周皆空的车厢上,坐着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也是口吐鲜血,心口插着一把匕首。
“孽障!我对你二人仁至义尽,居然反我……”他似是撑不住,让侍卫赶忙找大夫。
那男子怒吼:“将他们凌迟!死了也要凌迟!”
雅若反应过来,和郑思如疾步跑上前,分别抱着二人就跑。
二人竟然就是柳氏夫妇。
后面官兵追赶,郑思如和雅若卯着劲跑。
郑思如说:“不行,他们快赶上了,我试试能不能使法术!”
他边跑边拉住雅若的手,喊着三二一,下一秒消失在街巷,引得官兵惊慌失措。
四人出现在烟柳前一处苍茫荒地。
柳宜均和柳夫人身中毒掌,皆是面色惨白,血流不止。
“教主、夫人,你们……还好么?”雅若从未经历死别,望着那不断涌出的血,心如刀绞。
她怀中的柳夫人露出一抹笑,“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