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哥儿听说弟弟要回来了,非常高兴。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跟着赵书良等人生活,虽然这是亲阿爷和亲大爷大娘,人人都对他很不错,但他心里总是有些缺憾。
午夜梦回时,他总是梦见以前在福建一家五口的日子,甚至老早以前和父母一起住在如意坊的日子。那时候的他,整日无忧无虑的,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阿娘整日把他搂在怀里。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家里更热闹了。
等他一个人回了京城后,再也没有人会经常把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慰,也没有人整日手把手教他功课。肖氏和李太后的精心照顾,他心里越是感激,就越是想念自己的亲阿娘。
孩子大抵都是如此,父母手足不在身边时,他异常懂事,万事守规矩,样样都表现出色,但他的心里,却永远都有个空洞。
庆哥儿知道,他这辈子大概都要待在京城。阿爹不能离开东南军,那是赵家一大家子人的立身之本。无上荣耀背后,是骨肉分离。
这回,他的亲弟弟终于要回来了。
庆哥儿背着人,夜里在被窝里偷偷抹了一回眼泪。才十五岁的他,平日是鲜衣怒马的晋国公世子。晋国公府里说是有一堆长辈,但其实外头的大事,都是庆哥儿在做主。
和谁家交际,什么时候交际,走礼的规格,都是他说了算。他在皇宫里待了好几年,把京城各家的关系摸的透透的。十五岁的他,是晋国公在京城的实际代言人。凡世家大族和晋国公的来往,别人头一个都是认他,连赵书良都不行。
孙氏等人只是管一管家事,庆哥儿说话,头几年在平康坊的时候,赵书良还会给些建议,如今他历练得越发沉稳,他说什么,府里再没人会置喙。
说出去再没人相信,晋国公世子听说亲弟弟要回来跟他一起住,夜里忍不住哭鼻子了。
平哥儿还没出发前,书信就送到了晋国公府。庆哥儿自己住在正房的小跨院里,平哥儿回来了,他预备带着弟弟住在一起。
小跨院说是跨院,也不小了,正房厢房倒座房都有。庆哥儿原来住在正房东屋,他让人把西屋收拾出来给平哥儿住,东厢房作为兄弟二人的内书房,西厢房放兄弟两的其他东西。
赵书良听说平哥儿要回来了,十分高兴。这个小孙子,他有好几年没见着了。赵世简在书信里说平哥儿很顽皮,让家里人多教导他规矩。赵书良撇撇嘴,你小时候倒是看着老实,难道就不皮了。
平哥儿这一路策马狂奔,整日跟没笼头的野马似的。一会儿跑马,一会儿要挖洞烧野鸡,一会儿又要露营。张副将被他折腾的够呛,只希望赶紧把这个小祖宗送到京城。
平哥儿快到京城的时候,庆哥儿整日带人到城门口蹲点。他换上了常服,就在那里候着。守城门的人认识他,除了看大门,还得分出半只眼睛来看着他的安危。
赵世崇吩咐煦哥儿跟着一起守着,家里就这三兄弟,趁着平哥儿回来,好生聚一聚,别生分了。
这样守了三天后,平哥儿终于在第四天晌午时分到了。兄弟两个好几年不见了,但平哥儿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亲哥。他从马上跳下来,飞奔过去。
“哥,哥,我回来啦。”他也不管自己都十三了,还一头冲过去,扑到他哥怀里。
庆哥儿被他撞的好悬没跌坐道地上,见到弟弟这般热情,庆哥儿鼻头也有些发酸,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回来就好,先回家吧。”
煦哥儿在一边笑道,“三弟还是这般活泼。”赵世崇小时候活泼,他儿子却内敛。赵世简小时候老实些,却养出了平哥儿这样的猴儿,可见这父父子子,总是会有些差别。
平哥儿在庆哥儿胸口擦了擦小泪花,抬头看向煦哥儿笑道,“大哥。”
煦哥儿点点头,“都回去吧,阿爷在家等着咱们呢。”
兄弟三人骑着马,一路慢跑入了内城。庆哥儿带头下马,三人一起走了回去。以庆哥儿的身份,在内城骑马并不为过,但他谨记父亲的教诲,做事可以张扬,做人务必要内敛。
本来墨染派人驾了车跟在后头,但庆哥儿想让弟弟看看内城的变化,就没有坐车,带着一兄一弟直接走了回家。
平哥儿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京城了,中途虽然回来过一次,但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要跟着李姝到处走亲戚,并未好生逛过京城。
他一路走一路惊呼,“哥,京城比福建和泉州大多了,路好宽,城墙好高,店铺好多,怪不得阿爹总说我是个土包子。”
庆哥儿笑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有功夫就出来逛逛。你哪里像土包子了,一口纯正的京城腔,你没见那些外地来的举子,好多说话我都听不懂。”
三个大小伙子腿长脚长的,精神头又足,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家了。
赵书良如今不大去衙门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两天他小孙子要回来,他早就跟上官告了假,要连歇五天。年轻的上官直摆手,让他赶紧回去吧,心里却想,你在这里,我倒要伺候你了。
兄弟三个才一进大门,立刻有人进去禀报,赵书良亲自出来了,赵世崇去衙门了,孙氏也带着儿媳妇、两个妹妹和女儿一起出来了。
平哥儿见到赵书良,立刻跪下咣咣磕头,“阿爷,我回来了。”
赵书良年纪大了,容易伤感,立刻眼泪花就出来了,“好好好,我的平哥儿回来了,以后不走了,跟着阿爷住在一起。”
平哥儿笑嘻嘻蹭过来,“阿爷,我可想你了,老早就想回来了看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