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过去,若不是有朝廷修缮,庙宇早已荒废,前来上香人也不多。
闻人厄见殷寒江熟门熟路样子,不由怀疑起来,待殷寒江上香并擦洗过雕像回到他身边时问道:“你常来此处?”
殷寒江耳根微红,面上却维持着冷酷样子,诚实地回答:“若不是不闭关,一年会来一次。”
与尊上一同前来还是第一次。
“本尊既不修功德,也不吃人间香火,人就在你身边,何必来膜拜一尊雕像呢?”闻人厄不解道。
殷寒江自幼跟在他身边,闻人厄自认了解殷护法,直到翻开《虐恋风华》,方觉自己看见不过是殷寒江表现出一面。自此视线更多地放在殷寒江身上,发现了很多以往没能注意到细节。
例如这庙宇,已经过去八十多年,雕像依旧崭新如初,这其中必有一部分是殷寒江功劳。他每年都会来一次,闻人厄却一次也没发现。
殷寒江刚要回答,一个官吏打扮人来到他们身边,他看起来五六十岁样子,见到殷寒江主动上前搭话道:“这位少侠可是姓殷?”
面对这位老吏,殷寒江不像其他人那般冷漠,有礼地拱手道:“正是。”
老吏望着殷寒江脸露出怀念神色,叹道:“我十六岁便来看守忠烈祠,四十多年过去,眼见前来祭拜人越来越少,唯有殷少侠一家,从祖父到少侠你,每年入冬前都会来。这十一年却没见到令尊,还以为你们也忘记了。”
“家父近几年腿脚不便,一直念叨着未能来祭拜,今年我第一次出门,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来。他告诉我,曾祖父于八十多年被闻人将军所救,殷氏一族,时代不敢相忘。就算我老了,我儿孙也要来。”
殷寒江很少说这么长话,且不善表达自己想法。闻人厄见他熟练地在老吏面前假扮自己曾祖父、祖父和父亲,将来说不定还要假扮自己儿子、孙子,心中生出一种从未有过新鲜感。
十一年没有来,哪是父亲腿脚不便,是正魔大战前后十一年,殷寒江脱不开身前来。
“我父亲也是,”老吏拿起湿布擦擦忠烈祠门前烈士碑,让每一个名字都露出来,“他一直念叨着,八十多年前那一战,要是没有闻人将军,现在这小镇说不定就换主了。”
湿布擦过每一个名字,老吏盯着一个叫“张二狗”名字,自豪地说道:“这是我祖父,他留下我父亲后战死在沙场上。父亲说,现今边陲小镇安宁,是祖父与无数将士血肉换来,祖父虽死犹荣。”
秋风卷起,老吏裹了裹衣服,笑呵呵地对殷寒江道:“少年人年轻力壮不怕冷,入冬也要多添些衣物,不然到老就不好受了。”
他收起擦洗工具,提着小桶,慢悠悠地离开忠烈祠。
见他走远了,殷寒江才回身认真地重复一遍方才话:“不一样。”
这一次,闻人厄懂了。
魔道第一尊者闻人厄与边陲小镇忠烈祠中闻人将军是不一样,正如玄渊宗左护法殷寒江与每年来祭拜殷少侠也是不一样。
他走到烈士碑前,指尖划过每一个名字,欣慰笑笑道:“我竟是能将每个名字与记忆中脸孔对上。”
不是“本尊”,而是“我”,此时他不再是魔尊,而是闻人将军。
烈士碑上名字大概每个都已轮回转世,甚至有人说不定转世数次了。但在这个小镇里,在无数人心中,他们鲜活地生活在小镇居民记忆里。
这些名字连在一起,名为“守护”。
边塞风是生硬,每一道秋风都好像刀子般,刺透人棉衣,路边摆摊百姓见风越来越大,行人也匆匆赶往温暖家中,纷纷收起摊铺,转眼间路上竟只剩下闻人厄与殷寒江。
寒刀般风吹落殷寒江一缕长发,垂在脸侧。平日里将头发束得一根发丝也不露他,脸虽年轻,却透着一股少年老成感觉。此时风吹乱头发,碎发垂下,闻人厄眼中殷寒江,竟多了份少年纯粹感。
其实殷寒江一直如此,多年来从未变过,只是闻人厄目光很少落在他身上而已。
闻人厄笑了笑,自袖中拿出《虐恋风华:你是我不变唯一》道:“倒是多亏了此书,若是没有它,本尊险些错过一个殷寒江。”
殷寒江又见这熟悉题目,尊上始终留着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书。
似乎是今日让尊上看到自己另一面,又似乎觉得今日尊上与往日不同,殷寒江心里只当眼前这人是闻人将军而非魔尊尊主,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此书究竟有何玄机?”
他还记得,尊上就是得了这本书后,才离开玄渊宗,格外关注一名叫百里轻淼正派弟子,多加照顾。
尊上只当百里轻淼是晚辈,殷寒江也不自觉地关注起这名心中只有情爱女子来,还生出了恨铁不成钢想法。尊上如此看中她资质,还说两人前世有因果,甚至有收徒之意,百里轻淼竟只想与贺闻朝双宿双栖,而贺闻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