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里连忙摆手:“我,我可不会……”
周西里话还没说完,那嘴巴却被早就跳过来的展红旗一把捂住了。
展红旗笑嘻嘻的看着周西里,“你别谦虚啊,你就告诉组长,你是学什么的!”
周西里被捂着嘴,呜呜呜的叫了几声,展红旗连忙放下手,道:“抱歉抱歉,现在可以说了。”
“我是学水利的。”
周西里刚说完,展红旗又抬手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她一双闪亮的眼睛看向展建海,重复一遍周西里的话:“他说他是学水利的。”
“水利是做什么的?”展红旗又问。
“就是开发治理水力资源……”
周西里刚说完,展红旗又给他捂上,还道:“说点人话。”
“我说的就是人话。”周西里好容易挤出几个字。
“我的意思是说点我们能听懂的。我这样问吧,你那开发,是啥意思?”
周西里想了想,“包括防洪、排水、灌溉、给水……”
“对,就是这个给水,给水给水,不就是挖井吗?”
周西里眼睛转了转,实话实说:“包含这个。”
展红旗这下放心了,手也不再捂着周西里的嘴巴了,高高兴兴往胸前一抱,满怀期待看向展建海。
周西里这才明白,敢情是把他拉进套里了!
周西里刚要张嘴辩解,却看见展建海已经站了起来,激动的看着周西里,连连问:“你是学水利的?”
这个问题没法否认。
周西里只能点头。
展建海已经握住了周西里的双手,激动道:“十几年前,村里修路,周老爷知道了,特特意给找了最好的工匠又给了钱,没想到,这时候,又把你给我们送来了!”
周西里被紧紧握着的手开始发烫,他只穿一件衬衣和马甲,却突然觉得竟那么热,火热火热的。展建海这么一握,好像把全村的命运都交到了他手里一般,展家村一共一百零三户,五百三十七人。那五百三十七条生命,好像就在手心里跳动一般。
周西里突然就想起来他姥姥说的那句话,要不是有林开江,她渴都要渴死了。
如果没有林开江呢?
这个村子,还有多少像他姥姥一样独自生活的老人,他们又是怎么活下去的?
还有展红水,他最好的朋友,他以后的生命,是不是也要不停的重复前人的生活,一年四季,两季干旱,年年修庙,年年干旱,至此,循环往复。
还有邻村守着水源的两个老人,如果邻村也断流了,这两个村子,一千多人,又要何去何从?
周西里从未感受到如此重任,他一次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意义,自己活着的意义。
他原来也可以像展红水那样,像林开江那样,带着使命,生活下去。
展红旗在一旁静静盯着周西里,她看到周西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她相信周西里,就像她相信自己一样,一直都相信。
周西里此刻也看向展红旗,只见展红旗对他用力点了一下头。
周西里咬咬后槽牙,他家的老头给他取名字,叫做平戎。
源自老头最喜欢的一首诗,辛弃疾的《鹧鸪天》。
老头最常念其中一句:“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老头最恨自己当时不能参军,没能亲上前线投身革命,所以,在周西里出生的时候,给周西里起了名字,便是平戎。
周齐有大胸怀,大志气。他的孙子,还能是个鼠辈?
周家的血液在周西里身上燃烧着,他一直故意避开那一份燃烧和冲动,故意视作无物,也故意改了名字,他不想自己像周齐,不想自己像周学鸿,他自小因为周家这心怀家国的梦想,被扔回老家,没有享受过父母之亲,所以他一直在逃避,只想本本分分做一个最最普通的人,遇见一个心爱的女人,生子养女,永远陪在他们身边而已。
可无论再怎么躲避,当展建海的那双手紧紧握住周西里的双手时,在展红旗看着他,信任的朝他点头时,周西里瞬间觉得周家的血液在身体了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