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
飞将军李广尚在人世,从并州归来之后,便主动上书解甲归田,回府享受含饴弄孙的乐事。
有些事情从细微处已然汇成洪流,改写了曾经。
就像黄河改道初见成效,李敢这员彪将,不仅没有在今年的围猎中被霍去病亲手射杀,反而成了小霍的“带娃专员”。
毕竟,李禹那样的倒霉孩子他都带出来了,总归还有些育儿经验的。
两人带着霍嬗从草场驭马慢行而来,风吹草低,自成一片绿浪。
霍去病把怀里快要颠出去的小团子往回捞了一把:“此番出征东北侧的骑兵大胜,卫氏朝鲜覆灭,陛下有意设置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和临屯郡,成为我大汉四郡。你和赵破奴少不得要受赏。”
李敢乐呵呵道:“都是将军带的好,我们也没做什么……”
小霍挑眉,侧目笑他:“那我与陛下和太子殿下说一声,就不赏了?”
李敢连忙摆手告饶,逗得霍去病一阵大笑,连带着怀中唇红齿白的小团子也咯咯笑起来。
几人笑闹间,顺着草坡拐过,避开了不远处跟随的骑奴视线。
霍去病收敛笑意:“有件事你得知晓。入夏前,陛下征调犍为郡且兰部落对抗南越,这几日传回消息,且兰不听吩咐办事,已经杀了使者和郡太守反了。”
李敢大惊::“什么?他们怎么敢!”
建元
六年(公元前135年),中郎将唐蒙入夜郎国,赠与财物恩威并施之后,夜郎与周边诸多部落向大汉俯首称臣。
自此,夜郎一带便被设为犍为郡。
他们享受了大汉的财物和建设多年,今日这一反,便只余下一条路了。
果不其然,霍去病叹气道:“陛下有意将且兰叛乱和收服西南越之事并行。且,这件事的后方军需筹备交由太子殿下操持。”
“李敢,你也知晓霍嬗的阿母是南越人。此战若避无可避,当由我亲自去。”
他与辛错短短数月相处,却受益良多。
不只是一身旧伤完全将养好,懂得了大爱与小爱,乃至成为人父。辛错身为医者游走于战区的视野,更带他看到了少年醉心征战时鲜少注意到的事情。
边境百姓不得安宁;伤病残兵无法获得妥帖安置;甚至,就连他带出来的期门精骑,在大破匈奴之后,也归心似箭,心向长安。
他曾经或许是个运筹帷幄的将才,但却还未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统帅所该有的思维。
舅父当年与他在边城,大年夜围炉叹雪时,一句“穷兵黩武终究不是良策”,今日他终于是懂了。
许是霍去病的表情凝重了些,衣袖骤然被怀中的小团子抓紧,霍嬗手脚并用,树懒一般抱着他阿父的衣衫,口水滴落,还笑着兴奋道:“父、阿父,呼呼,痛痛飞~”
小霍被儿子弄得心中一热,笑着使劲儿搓了搓霍嬗
的脑袋:“啧,嬗儿这脑袋摸着是不如忧儿的舒服,是不是头发太稀了,要不都给剃光重长吧?”
霍嬗听着这话,双目瞪圆了看着阿父,见他不像是在说笑,扭头便与李敢求救:“敢敢阿伯……”
李敢扭头一瞧,孩子俩眼睛盛着一汪泪水,都快成流动的荷包蛋了。
他憋笑劝着霍去病:“将军,小孩儿的头发,多吃些好东西就补上来了,可不兴给人推成光头。”
霍去病则被儿子叫人的亲昵肉麻方式弄得浑身一抖,加快马速嘟囔:“伯父就伯父,怎么跟你小叔叔一般肉麻。”
还光光阿父,敢敢阿伯的。
怎么不见叫他一声病病阿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