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从天上看去,像是燃起了绵延千里的烈火,那景象漂亮又诡异,仿佛下一刻,那不灭的绯红火焰就要烧到自己的身上。
“不祥之兆。”
只见一紫衣男子凌空而立,玉冠束发,剑眉星目,当真是仙人之姿,天道威严。他面容肃然,衣袍被高处的han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隐隐散发出令人胆han的凛冽杀意。
细细一看,在那铺天盖地的红霞之下,暗藏着密密麻麻的红色脉络,它们从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泛着微弱的红光,最终汇集在了同一个地方。
他指尖飞速掐了个诀,身形瞬间消失。千里江山弹指一挥,灵云谷上空忽然凭空裂开了一道缝隙,山玄剑裹挟着可怖的紫电,向谷底那棵最为繁盛的杏树俯冲直下,在剑尖越过山崖的那一刻,树身猝然一颤,漫天花雨似无数利剑一般扑面而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手腕微微一动,紫衣男子面前立刻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些锋利无比的杏花花瓣急急刺来,在触碰到屏障的那一刻,如同巨石激起千层浪,屏障如骤雨初临的湖面那般炸起无数水花,转瞬间消弭于无形。
眼前的障碍尽数扫除,本该灰飞烟灭的千年树妖,却不见了踪影,原地只留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姑娘,杏眼桃腮,青丝如瀑,无措地跪坐在地上,正呆呆地看着他。山玄剑杀气腾腾却又略带迟疑地停在半空,等待着他的指示。
这树妖……已经有了神格?
紫衣男子压低了眉眼,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树妖仰起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嘴唇嗫嚅着,没有发出声响。半晌,她同样压低了眉眼,学着他的样子,声音清脆地反问道:“你是何人?”
他身形微动,眨眼间便来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身量极高,气势威严,那双标致的丹凤眼冰冷萧索,光是沉默不语负手而立,便已让人心生胆han,不敢直视。
她浑然不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紫衣男子冷冷一笑:“你吞了本尊的ròu身,竟还敢问我是谁?”
太华仙尊飞升之前,原本只是一介凡人。他精通岐黄之术,对阴阳五行也颇有研究,涉猎十分广泛,救人无数,功德深厚,在阳世影响极大,此处的灵云谷便是他的故地。
当年他在这棵树下寿终正寝,这棵杏树还只是一棵小树苗。他日日浇灌,精心养护,可惜还没能看到它开花,魂魄就原地飞升了。成为太华仙尊之后,灵云谷便被他用结界封了起来。
没想到,此举却便宜了这棵杏树,它以他的ròu身为养分,在此处吸收日月之精华,成了一只万年树妖,不仅如此,还分了他的功德,直接拥有了神格,实在是不成体统。
“ròu身?”她偏了偏头,似乎有些疑惑,“本尊?”
这树妖在模仿他说话——也难怪,灵云谷被他用结界封了之后,三界之内没有任何人能进入,她虽能化形,却白白坐了万年囚牢,连话都不太会说。这么一看,好像还有些可怜。
山玄入鞘,太华仙尊周身锋芒尽消,命令道:“树妖,随我回天界接受处置。”
她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我不走。”
还会别的话?这倒是有些稀奇了。可惜这么直白的拒绝,太华仙尊并不是很想听。不过这件事他确实也有责任,若就这样捉拿她回天庭,不免有些不近人情。
“为何不走?”
“我是一棵树,树是不会走的。”
“……”
有理有据,太华仙尊生平第一次觉得无语。
“那你就在此处待着吧。”他转身朝故居走去,留下在原地懵懂无知的树妖。
闭关本也无事可做,既然来了人间,重回故里,自然是要多待些时候。这树妖虽说因自己获了神格,但因修为不够,实际上还是妖身,就此位列仙班,实在无法对众神交代。徐策瑾想着,此事因他而起,他便教这树妖潜心修炼,百年后重归天庭,也好有个说法。
“如此这般,仙尊收了树妖为徒,带着她游历人间,看遍世间繁华。”
“其间,他们二人互生情愫,私定终身,在天地间做了一对神仙眷侣,实在是羡煞旁人。”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但是因为仙尊不能人道,他们已经鸾凤分飞,再无交集了。”
看客的表情瞬间凝滞,仿佛方才的快乐只有一瞬,这结局是他们抠破脚皮也想不到的臭啊!
说书人被哄下台去,他小心翼翼赔着笑,一张老脸苦成了菊花,步履轻盈地上了二楼,转身向雅间走去。
“姑奶奶,你可真害死我了,这结局谁听了不窝火?”时青坐到桌边喝了口茶,好奇地问,“话说,你和太华仙尊怎么就掰了?”
暮归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