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的湛哥哥绝非池中之物,也知道潜南困不住湛哥哥。
回潜南以前,她一直希冀的是闲庭观花,岁月静好的日子,她以为这是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故而,她费尽心思的和湛哥哥一起治理潜南,看着穷山恶水的潜南在他们手上,渐渐的峥嵘繁华起来,她以为潜南就是她和湛哥哥的根了。
直到那日她难产,她在产房里命悬一线时,听见外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她才终于明白,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想要岁月静好是不可能的了,有些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随时会要了他们的命,只有变得强大,无比强大,他们才当得起岁月温柔以待。
湛哥哥既想将这天下捧给他们母子,那她就陪着他扶摇直上。
她看着湛哥哥运筹帷幄之中,看着湛哥哥在潜南登基为帝,看着他戎甲加身,高坐在战马之上挥斥方遒,朝着北方进发。
一个月后,她在潜南等来了湛哥哥用最盛大的仪式,接了他们母子俩重回汴都。
凤銮车进入南熏门之前,城外早已有十里百姓,手舞着彩带鲜花,夹道欢迎。
而她早已远远地瞧见南熏门的城楼上,湛哥哥穿着通天冠服站在城垛间,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直到她的仪仗队临近城门,他的身影从城楼间消失了,再见他时,他已然站在了城门口等待着她。
她的湛哥哥,
竟然用了祁宋最为浓重的礼仪前来迎接她。
仪仗队见了他,齐齐停下,和百姓们一起对着湛哥哥跪地高呼:“皇上万福。”
她抱着长安,在万众瞩目下站了起来,湛哥哥撩起衣袍,箭步迈了过来,上了凤銮车,一把将长安抱在右手臂上,左手同时紧紧地拥住了她,附耳低声道:“婉婉,朕想你了。”
她脸颊倏然一红,幸好胭脂打的厚重,车下的百姓们看不出她的异样,她羞赧地推了推湛哥哥,低声提醒道:“湛哥哥,百姓们都看着呢。”
湛哥哥勾唇一笑,反而语气极其狂傲道:“怕甚,朕就是想要天下人都看见,朕是有多爱自己的皇后。”说着,拢着她的肩转身面向众人,竟是孩子气的高喊了一声,“朕的皇后回来啦。”
万民皆跟着高呼:“皇后万福,太子万福。”高呼声震耳欲聋,天地可鉴。
金銮殿上,他总拉着她一起登上龙椅,她说这样不好,会让天下人以为她牝鸡司晨,他却说他要效仿李治和自己的皇后一起共同治理朝政。
然李治接手的朝廷本就是个太平盛世,祁宋却经历了宫变,战乱,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一起上了几次朝后,她便寻了一个生病的理由总算不用一起去上朝了。
其实湛哥哥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事后,他果然也不再勉强她。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流逝,长安一天天长大,湛哥哥一日日的忙碌了起来,祁
宋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如果就这样下去,她该是多么的知足,可是,只有她心里清楚,前面等待着湛哥哥将是什么,湛哥哥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早在潜南时,她就已经开始私下悄悄研究蚀骨寒的解毒医理,她翻阅了许多资料,最后发现只能用秦无度的解毒之法。她心里很清楚,若要别的女子来度药,湛哥哥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再者别人的命也是命。
思来想去,唯有她来度药才是最后的选择。
每每看着长安粉妆玉琢的肉脸蛋儿时,她心底里的愧疚浓得跟汁儿似的,但是每每看见湛哥哥英姿勃发的脸,她心中的坚定就硬得如铁似的。
用她度药,她或许还有生的希望,可若她不度药,湛哥哥绝无可能再活下去,她愿意冒险一试。但她心底里终究是不愿意死的,因为,她还想陪着她的湛哥哥一起天荒地老,看着长安慢慢长大。故而她研究了许久的固本培元之药,以养生的名头每日里命拂衣她们煎好服下。
她所能做的努力就是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强一些,能够抵抗得住那蚀骨寒解药的摧残,好留得一命在。
她选择在长安七个月大的时候下定决心,是因为她对长安的不舍,对湛哥哥的眷恋已经达到了无法承受的极限,她怕自己继续陪伴下去再也狠不下心离开,她怕再陪伴下去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忍不住崩溃到大哭。
连日来,
朝中诸事冗杂,湛哥哥一连许多日都没来坤宁殿,听万顺说湛哥哥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处理着朝政,她只担心再这么下去,他那看上去康健的身体会熬不住。
坐在书案前,她支走了拂衣和沾香她们,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看着书案上铺陈的笔墨纸砚,她眼里的泪花莫名跌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