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孩啼声给惊醒的,睁开眼睛看见了熟悉的秋香色撒花帐时,他的意识还有些恍惚,直到手臂间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痛意,旋即,耳边听见周叔喜极而泣的声音,“陛下,您终于醒了啊。”
孩啼声忽地响亮了起来,他猛地坐起身,扭头看向外面,“可是长安在哭?”
周叔忙道:“是太子小殿下,他已经断断续续地哭了三宿了,拂衣她们怎么都哄不住……”
“三宿……”他焦急的目光回落在周叔的脸上,似想起什么来,忙问,“婉婉可回来了?”
周叔目光一暗,抿着嘴看着他不说话,可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婉婉没有回来。
也是,婉婉若在,长安断不会哭成这样。
那种心如刀绞的痛再次盘旋了上来,他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周叔忙拦着他问:“陛下,这是要做甚?”
他一边起身,一边胡乱地将手臂上的银针拽了下来扔在地上,“朕要去找婉婉。”
“陛下昏迷的日子里,元壁元珠兄妹已经将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可到处都没有皇后娘娘的影子啊。”
“朕不信,朕要亲自就去找。”说完,他拾起锦靴欲穿,这才发现自己的足衣底部隐隐有血,而脚底板处隐隐作痛,他只顿了一瞬,便将脚强塞进靴子内,起身就往殿外走。
周叔见他不听劝阻,急得直跺脚,只好喊道:“陛下
,皇后娘娘她不会回来了啦……”
他缓缓转过身,逼视着周叔,压沉了语气,“周叔?”周叔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样说。
周叔长叹了一声,然后从枕头地下掏出一封信出来,“这是陛下昏迷那日时被发现的,皇后娘娘就将她放在枕头底下,想必是留给陛下的。”
他忙抢了过来看了一眼,封皮上什么字都没有,封口也并未封死,打开信封掏出信展开一看,果然是婉婉的字迹。
“湛哥哥,对不起,只因不愿做笼中雀,海阔天空,我去也,勿寻,唯望悉心顾长安。”
薄薄的一张纸,锋利地竟如尖刀似的割着他的手指,缓缓跌落在了地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过了良久,他似乎才能确定一件事——
婉婉是真的走了。
周叔忽地急叫了他一声:“陛下!你!”
他抬起头,看着周叔,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说了一句,“周叔,婉婉说……她不想做笼中雀……”
周叔心疼地看着他,目光有泪花在闪,“陛下,皇后娘娘兴许只是一时想不开,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自个儿回来了。”
他低低笑了起来,自嘲道:“那朕算什么?朕在她心底到底算什么?”
周叔大步跨向他,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稳住他颤抖不止的身体,喊道:“陛下,你先别急,急坏了龙体可就不好了,现在整个祁宋的万里江山还指望您撑着呢。”
他抬起双手用力
挥开周叔,边退边吼:“没了婉婉,朕要这万里江山有何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吼声太大,惊到了隔壁殿里长安,长安的啼哭声陡然歇斯底里起来,他隐隐约约听见那边手忙脚乱的声音。
他渐渐冷静了下来,长安还在啊。
周叔见状,赶紧命人将长安抱了过来。
长安一见到他,果然不哭了,伸出肉嘟嘟的双手要他抱。
他看着长安,看着那张和婉婉酷似的脸,竟迟疑着不敢上前。
拂衣她们俱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须臾后,都低头无声地呜咽了起来。
长安没有等到拥抱,急的又开始嗷嗷大哭。
这一哭,他像是猛地被敲醒了似的,大步上前,从拂衣手里接过长安紧紧地抱在怀里。长安这才缓缓止住哭泣,小手抓着他的一缕发丝玩,垂目一看,竟是一缕花白混在乌发里。
难怪拂衣他们见了他都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