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放下刚买来的酥油饼,已经从一天前的茫然变成了瞬间意会,他生无可恋地点点头,双腿已经比脑子更熟练地迈向了卖糖葫芦的小贩。
他走后,珞泱半捧着脸,问绿枝:“小七会不会告诉萧执我这般能……这般贪恋口腹之欲?”
“不会的,小姐。”绿枝将酥油饼打开,递给珞泱,说:“小姐是仙女,仙女这怎么能叫贪恋口腹之欲呢?这叫体会异地风情,贴近民生。”
“你说的对。”珞泱肯定了她的说法,咬了一口酥脆的饼,口感酥松香脆,唇齿留香。
吃到一半,她又停顿一下,将另一块酥油饼放在了精致的食盒中。
那食盒已经被装得满满当当。
珞泱将酥油饼妥帖地放好,合上了食盒,心中感概,她连品尝美食时都能想着萧执,属实是善良体贴。
“姑娘。”有一个穿着仆从样式衣服的人自细雨中走过来,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说:“打扰姑娘雅兴,我家主子想请姑娘喝一杯茶。”
她人都坐在茶馆了,还要请她喝茶?珞泱觉得,他家主子脑子似乎不甚好。
那仆从看见面前红衣少女一言难尽的目光,顿了一下,解释:“自然不是在这种简陋的小茶馆。”
他扫视一圈四下,说:“这小茶馆简陋平庸,茶水粗劣,人声沸杂,与姑娘不相配。”
那边的老板娘正快活地在数着今日的进账,闻言手中的算盘放了下来,愤然地瞪那仆从一眼。
这茶馆可是出自她相公的手笔,她那早亡的相公是个书生,要追求小楼听雨的意境,这茶馆便是由他们夫妻二人一同上山伐竹筑成。就连平日里用的水也是她从几里外挑来的清泉,味道清甜甘美,茶叶更是经过她一一筛选的良品,品过的客人没有不夸一句的。
这是哪来的人,这般没眼力见,竟将她的心血贬得一文不值?
他才简陋!他才平庸!他才粗劣!
老板娘狠狠地用算盘拍了下桌面,唤来两个身强力壮的打杂小厮,便想将那人给扔出去。
谁知那姑娘起了身。
老板娘停了下来。
她心中想,这姑娘看着便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这半日已经给她的茶馆添了许多生意,若听了那人的话,也嫌弃起她的茶馆了,要走她也不该阻拦,她应当先去准备份茶点送别她。
珞泱却没有走,她起身隔着细细的雨帘往外看。
外面停了一辆富丽的车驾,烨烨生辉,与这小城的长街格格不入。
世家贵族爱在车驾上刻以族徽彰显身份,这车驾虽未曾刻族徽,却刻了游龙的图案。
车驾上的人掀开了锦帘,他眉目凌厉,衣着精致,手中正把玩着一串玉珠,笑着朝她看了一眼。
能出现在这儿的皇族还能有谁?
“唉。”珞泱叹息一声。
想来这便是那被天子遣回封地的常王了,怪道萧执敢来浔阳,这位常王殿下的行事作风,看起来属实不像很聪明的样子。
她在这茶馆喝着茶,他却派人来跟她说这茶馆简陋平庸,这不是在说她眼光不好,品位不行?
这不是明晃晃地贬低她吗?
她做了十几年的优雅小仙女,还没有人在眼光品位上侮辱过她。
珞泱心中气着,面上却微微一笑,对仆从说:“我曾在金陵喝过一种茶,茶水是采集冬日梅蕊中的雪水,春日桃花瓣上的雨水,夏日初荷上的露珠与秋日丹桂上的霜冻所制,若是品尝不到它,那世间的茶对我而言都只是一个味道罢了,在这儿或是在别处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目光转向窗外的车驾,有点忧愁地说:“不知你的主子是何人,可能替我寻来这茶?”
仆从一时愣住,世上还有这等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