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林氏,好像在琢磨什么,林氏问她她也不说,就是看着林氏笑,越笑越像白惊鸿。
谈氏饭菜做得简单,三菜一汤,只有一个ròu菜。
林氏自己端饭盛饭,自己搬了凳子到桌前,自己拿抹布把凳子上的灰擦了擦。
擦着擦着就停住了,眼泪嗒叭一下掉了下来,掉在刚擦干净的凳子上。
谈氏吓了一跳,赶紧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林氏没答,只是把抹布又擦了回去,刚掉下来的泪就看不见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从前跟着我爹在桃花班的日子,吃饭也要自己盛,凳子也要自己搬,有灰就自己擦,吃完了还要自己洗碗。一人就一勺子菜,吃多了就要被班主打。那时我爹还不是班主,老班主很凶,说我是吃闲饭,就要干最重的活儿。可是我爹从来不让我干活,说活干多了手会粗,手要是粗了将来就不会有男人喜欢我。”
她苦笑,“你看,不管什么时候,他首先想到的都是这一套,都是我会不会得到男人的喜欢。后来我嫁到文国公府就想过,你说他把我培养成那个样子,教了我一身媚术和调香的本事,究竟图的是什么呢?我嫁进文国公府也没给他什么好处,咱们家那位老爷从来没给过林家银子,也没给过我银子。所以就算他隔几年进一次京,我去探亲,手里能拿出来的现银也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两。你说他到底图什么?”
谈氏没想到她竟说起桃花班的事,虽然知道林氏的娘家是干什么的,但也仅限于知道。关于林han生这个人,关于那个桃花班,她还真是从来没有仔细打听过。毕竟从前的文国公府里,比起叶家和红家,林家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或许只是希望你嫁得好吧!高门贵户,虽是妾室,但至少衣食无忧,比起在戏班子里,文国公府的日子算是不错的。”她也只能这样陪林氏唠下去,一边说一边给白花颜夹菜。
林氏却听笑了,“是啊,可能只是为了我好吧,天底下哪有父亲不希望子女过得好的呢!”
却偏偏就有这样的父亲,比如白兴言。
她以前的确是抱有这种美好幻想的,觉得父亲教她本事,让她钩上白兴言、进了文国公府去做妾是为了她好。可直到今早燕语把手串给她,她才明白,原来一步一步都是棋局,她不过就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在这一场看似与她无关的乱局中,竟是起了关键的作用。
是的,就是看似与她无关。她从不觉得叶郭白三家的战役跟她有什么关系,从不认为文国公府从昔日辉煌走向衰败,还有她出的一份力。更想不到兰铜两城大乱,白鹤染做上歌布女君,竟隐隐约约也是她推波助澜。
原本置身事外的她,一下子就被拉到了乱局的中心。
“去年贺汤州的宫宴,我爹说想进宫去唱戏,让我去求二夫人,走太后的门路进宫去。”林氏一边吃着菜一边自顾地说话,“当时他给我的理由是要给桃花班镀一镀金,毕竟进过皇宫的戏班子在外头唱戏能多得不少银子,也会变得抢手。我没多想,就应了,还为此去求二夫人。那会儿正好飘飘跟老爷闹别扭,回了娘家,二夫人让我帮她把飘飘叫回来,因为府里没银子了。我就跟老爷和老夫人说,我爹要给知府大人家里唱戏,为了赚钱。老爷觉得那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便坚定了要把飘飘叫回来的信心。”
谈氏实在不明白今日林氏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儿地说以前的事。但她也不插话,就由着林氏说。难得的是白花颜也没有闹,就老老实实地吃饭,认认真真地听故事。
林氏喝了一小碗汤,想了想,却摇了头,“再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打从那次回府,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爹爹。听说他进宫了,专门给太后娘娘唱戏,唱完了戏就出宫,出了宫就离京……”她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离京离京,离得那叫一个彻底,要不是丫鬟跟我说桃花班住的地方人去院空,我都不知道他已经走了。”
谈氏插嘴问了句:“那后来呢?”
“后来?”林氏努力回想,“后来大小姐被人从水牢里救走了,后来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死了。后来郭家完蛋了,叶家完蛋了,终于,白家也完蛋了。再后来……”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没有办法说了。再后来林han生把白惊鸿交给了歌布国君,歌布国君又把白惊鸿扔到了兰城和铜城。据说林han生占有了白惊鸿,还让白惊鸿怀了一个家奴的孩子。
本以为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林han生与白惊鸿二人,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倾国倾城的白家大小姐,竟落到了林han生的手里。
林氏不知道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很恶心,想吐。她捂着心口干呕了两下,吓坏了谈氏。
林氏却不再提林han生的事,她只是看着白花颜,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
“你长得真像大小姐,再过几年也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花颜啊,别恨你的姐姐们,不管是大姐姐还是二姐姐,还有三姐四姐,谁都别恨。白家的孩子过去那么多年都活在无尽的恨意与争斗中,好不容易解脱出来了,就千万不要再走回老路。”
她撑起袖袋,将一个小玩意拿出来,塞到了白花颜手里,“拿着,这是你大姐姐给你的……”
第1321章han甘王后,君长宁
君慕凛将手珠带回来给白燕语时,还带了一样东西,是有一次白惊鸿跟白鹤染一起走在街上,随手买下的一只小葫芦。
葫芦是宝石拼成的,歌布人的手艺,虽然是宝石,但因为是碎石边料做的,也不值钱。
当时白惊鸿说,十岁那年,父亲给了她一只玉制的葫芦,她很喜欢,一直挂在身上。
偏偏白花颜也喜欢那只葫芦,父亲却不肯再送给她一只。嫡女的东西庶女是不能抢的,为此白花颜哭了好几天,还一边哭一边说父亲偏心,不疼她。
那时的白惊鸿只懂得炫耀和骄傲,她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哪里能理解小孩子想要一样东西却不得的心酸。又哪里能懂得那样东西明明是人家父亲送的,自己的孩子得不到,她却得了,这种事情在白家发生得多了,就给白家的孩子留下了很不好的阴影。
父亲只疼外来的孩子,不疼亲生的,这话就是打那儿来的。
这些话都是白鹤染讲给君慕凛,君慕凛又讲给白燕语的。这只宝石葫芦白惊鸿买下,给了白鹤染,是让她将来有机会能转交给白花颜。她什么都补偿不了,只能留这么个小物件儿下来,白花颜要,就留着,不要,就摔了。从前岁月那么多年,她们母女对白花颜是有愧的。
林氏将葫芦给了白花颜,没有再逗留,起身离开。
谈氏往外追了几步,在门口时扯了她一把,小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氏摇头,“没什么。”再想想,还是告诉了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