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姜听到身后的响动,镜中所见,嬴栎已经起身。她脸上一红,却并不回头。
嬴栎见无姜正在盘发,先前一直梳成椎髻的长发,如今已经绾成了云髻。从后看去,又是不同于无姜先前俏皮明亮的一种姿态。
“栎大哥,你看什么?”
嬴栎痴痴地看着无姜,此时被她这么一问,回过神来道:“这个发髻真是好看。”
无姜轻笑了一声,这次终于盈盈转身。今日的她略施粉黛杏眼桃腮。一颦一笑之间风情散溢,说不出的妩媚夺目,让嬴栎惊若天人。
无姜浅不语,从案上拿起一只簪子,说道:“栎大哥,还记得这簪子么?”
嬴栎接过去细细看之,发现这只晶莹剔透的簪子,正是当日他在临淄时所得。他点头道:“这是赵国的发簪。”
无姜起身,轻轻握住他的左手道:“栎大哥,你的左手曾用来使剑。如今,能为无姜簪住发髻么?”
嬴栎心领神会,他轻轻将玉簪插入无姜的发髻。两人相视一笑,情到深处,便是眼神之
间的交汇,也体会到了彼此之间的情谊。
无姜问道:“栎大哥,你何时动身去雒阳?”
“明日一早,便从栎阳出发。”
无姜替郎君整了整衣襟,叹气道:“从姑苏一直随你到此,你要去哪里,我便跟着你去哪里吧。”
嬴栎握住无姜的双手道:“姜儿,我应你之诺,绝不会反悔。待我再见楚王一面,了却了这桩心事,我便解甲归田,不问世事,从与你在此厮守一生。”
无姜叹息一声,和嬴栎出了老宅。她低头注视着门前斑驳的树影,幽幽说道:“郎君有所往,妾身有所至君之何处,妾之何处。嬴栎,谁让我和你一道,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雨呢”
嬴栎站在古槐之下,他看着无姜模糊的身影浸没在天光之中。这一刻,父亲咸阳君与母亲长寿公主相扶而立的身影,又缓缓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帝驾回京后,高祖与萧何陈平等一班重臣定议楚王韩信之罪。
诸臣皆言韩信有罪当诛,不得轻恕。高祖思虑再三,念在韩信有功社稷,最后还是赦免了楚王。然而,子虚乌有的“谋反”之罪无法轻易免去。高祖下诏,削去了韩信的王位,
改封其为淮阴侯。居雒阳。
韩信被高祖软禁在雒阳,外出行事,多受监察。时日一久,淮阴侯不免锐气尽失,郁郁寡欢。
这一日,几个“亲随”跟着韩信在城外走猎。众人在洛阳城外游荡了一阵,韩信被高祖的宫人所跟随,自然是没了狩猎的兴致。待到太阳下山,韩信勒马调转,但见淮阴侯一手提着长弓,一手抓着缰绳,神情甚是倦怠。
走到城门口,淮阴侯忽然见到有两人站在城门之下,往自己这方向频频远眺。待到近前,认出来却是嬴栎和无姜。
嬴栎看到韩信,上前拜道:“黔首嬴栎,拜见楚王。”
“民女孙氏,拜见楚王。”
淮阴侯翻下马来,喜道:“两位何时到的?”
嬴栎道:“在下携拙荆来此,刚有一日。”
韩信听到这话,神色顿时一亮,他看到无姜的穿着打扮,顿时明白了几分。韩信不作他想,从腰畔上取下一枚圆环玉佩道:“子正,你与无姜姑娘新婚大喜,为兄不能亲临讨杯薄酒,实乃憾事!”他将玉佩塞在无姜手里,笑道:“一时半刻,没有别的物什,这块玉
佩,就送给两位了。”
嬴栎正要推辞,韩信却纵声长笑,双手各挽一人,大步朝城中走去。
城外不便叙旧,韩信带着两人返回侯府。嬴栎来到门前,看到匾额上书:淮阴侯府。便问道:“王上,这是何故?”
韩信摇摇头道:“子正,陛下赦免了我的罪责,但也因此改封爵位。从今往后你我以兄弟相称便是了。”
嬴栎道:“不敢,在下黔首平民之身,怎敢与君侯”
“子正,你就是迂腐!你是咸阳君,为兄是淮阴侯,你我二人,差别几分?”
无姜轻笑道:“君侯胸襟坦荡自在,倒是栎大哥反而拘谨了。”
韩信回头看到无姜,见她云鬓瀑发,眼若秋水。与嬴栎站在一块儿,当真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