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道:“王上,侯生此人,的确是在营中默默无闻。据我所知,此人的职位,不过是一刀笔文吏。但是昨日一番进论,言语不凡,极具胆识。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汉王沉吟了一阵,说道:“此人自比赵国毛遂、魏之侯嬴。难道真有什么本领能够说服项籍?”
张良道:“越是默默无闻的人,在关键的时刻,往往越是出人意表。
再者,侯生已经出营。无论结果如何,大王还是等他回营之后再作打算。”
汉王道:“郦生若在,必有游说之策可惜,全是寡人之过”
张良回想起汉王让郦生为间出使齐国的事,他心道:“郦生使齐,是为死间。必然有去无回。”
张良道:“王上,不知侯生何时返回?”
汉王道:“今日太阳落山,侯生就会带着太公回营了。”
张良心下疑窦重重:“一日之间,就要说服项籍交还人质。除非项籍昏聩,不然,楚军决计不会放还人质除非是以利相诱”
汉王道:“也罢,寡人就在此等候使者的消息。且看看楚营那边,项籍会如何应对!”
但说侯生带着护卫来到楚营门外。守门的士兵看到汉军又派来一位使节,心下俱是发笑。侯生见两人拦着自己不让进去,便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说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两兵士见到侯生展开王信,虽然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但是一见留着汉王的亲印,当即将侯生带到中军大营。
侯生进了大营,项王听说刘季派了一位使者前来。向左右问之,均不知此人在汉营担任何职。便料定是无名之辈。项王对左右说道:“陆贾来此,还被钟离昧等人斥退。刘季麾下无人,竟派侯生前来?”
项王命令卫士将侯生劝退。不料项伯却道:“汉王复派使者求见,大王若是再不接见,怕是不妥。”
项王听从了叔父之言,便召见侯生前来。
侯生来到帐前,项王见他面目丑陋,五短身材。并不像专门负责外交的使者。
项王按剑而坐,披挂整齐。神情极其威严。他身边侍立着左尹项伯,以及将军项庄,都是项家的亲随。
侯生谒见项王,言曰:“臣下听闻太公作为大王的俘虏,已有两年了。日前,汉王使者陆贾前来求还太公。大王不但不允,还命人打伤了使者,驱除出营。依臣下看,项王这一次,可又犯下重大的失误了。”
项王一听,这侯生竟然堂而皇之地来到中军当面嘲讽自己。项王性子本就暴烈,听了侯生的这一番话之后,立刻就唤来刀斧手,要将这粗鲁无礼的使者推出辕门斩首。
侯生见到帐外闯入卫兵,倒也面无惧色,反而大笑道:“可叹项王一世英名,受困于广武,绝粮于淮南,不图进取,不思破敌,反倒要拿区区使者祭刀可叹也,可叹也!”
项伯眼珠一转,在项王耳边附议道:“大王且慢,听这侯生的言语,似有一番本领。既然此人敢晨叩辕门,大王不如先听听他的意见,再作决断不迟。”
项王缓缓放下手中的泰阿剑,示意左右退下,独留项伯与项庄。他呵斥道:“酸儒,你休得在本王面前卖弄花言巧语,本王平素最恶卖弄唇舌之人!刘季的父亲,在乱军之中为吾健儿所俘,是关是杀,全凭本王做主。何来失误一说?”
侯生整了整衣襟,言曰:“大王贵为一国之君,自认无所失误,此,人之常情也。不过,在臣下来看,大王这些年来犯下的过失,却有三次。这三次失误,也许在楚营诸位的眼
里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汉王而言,却是如今汉军制胜天下的关键!”
项王越听越奇,这侯生的言论,根本就不像前来交涉的使者,反倒是为楚军出谋划策,脱离困境的谋臣。然而,项王毕竟是一方霸主,对于侯生的目的,他还是明白的。此人到底还是汉营使者,是为了求还太公而来。
项王听他说起自己在这些年来征战所犯下的过错,便笑道:“足下所谓寡人之过失,在寡人看来,根本是无稽之谈。本王自领兵起,大小百战,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何来失误之处?”
侯生道:“大王之才,统御三军,攻城略地,于普天下英雄之中,没有一人可以比得上。但是握筹布画,纵横捭阖大王却大有不足。臣下所见,失之有三:害义帝于郴县,放韩信于函谷,囚太公于广武。”
听到侯生谈起义帝之事,项王险些又要发作。自从刘季在雒阳为熊心发丧以来,天下反对楚国诸侯无不以义帝之死大肆攻讦项籍。
但是作为项氏的宗主,不除义帝,项籍便难掌楚国之大权,项氏一族的亲随大臣也不会死心塌地地跟随于项籍。
项王压住心中的怒火,言道:“如此之事,不足为虑。吾有将兵百万,待本王击败刘季
,一统天下,还有何人敢议寡人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