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栎将信函拆开,把帛书置在灯火下细细看去:“八月仲秋,群鸟养羞。无姜敢拜,栎郎毋恙也?闻郎君随军征魏,但有月余。又知今魏地悉平,栎郎征燕赵。燕赵苦寒之地,
郎君此去攻之将久,期未可知。叔冽从征,携冬衣之平阳,郎君多问之。妾居荥阳,候雁北来,唯寄忧思。”
嬴栎读罢无姜的书信,心下一热,他小心翼翼地将书信贴身收好。问道:“叔冽,这寒衣是姜儿托你带来的?”
王廉点头道:“姊姊从关中来到了荥阳。先前听说北地军进驻雍丘,本欲前来与大哥相会。但是不知大军进发魏国。姊姊便托我将书信和寒衣一并带来。”
嬴栎伸手轻抚着案上的冬衣。他看到了衽口那密密的针线。想来,无姜缝制这一身寒衣的时候,定然花费了不少心血。
嬴栎问:“姜儿她在荥阳还好么?”
王廉道:“阿姊毋恙。从栎阳出发,是和虞姑娘一道来的。”
嬴栎听到虞桕同行,便道:“也好,虞桕是张良的师妹,想必张良也会妥善照顾无姜。”
王廉道:“姊姊如今住在司徒府中,白日在城内行医,治病救人。”
嬴栎已经很久没见无姜了。自栎阳一别,两人分离了已有大半年的光景。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在更阑人静,阒寂无声的深夜里,嬴栎会想起两人在东山隐居的时光。
王廉见嬴栎在烛火下兀自出神,便轻问道:“栎大哥,韩信此番刚刚平定魏国,为何又急着要攻打赵国?”
嬴栎回过神来,说道:“如今河北之地有代、赵、燕三国盘踞。此三国皆与楚国和约。大将军出军之意,是为了解除汉国在黄河以北所存在的威胁,从而待将来东击齐国,打通南下与汉国合围楚军的道路。”
王廉听了,说道:“当真是惊天之策。恐怕普天下之间再无第二人能够谋划如此大计。”
嬴栎道:“其实,为兄对此计划也有担忧。河北三国互有联合,代王陈馀乃是赵王歇之丞相,那燕王臧涂亦与赵国结好。而汉军这次出征代赵,却是孤军深入。大将军所收之兵又多为新卒,想要平定河北,光靠这数万兵马可是远远不够的。”
嬴栎又问道:“叔冽,为兄先前出发之时也未来得及与你话别。这一月来你在荥阳担当何职?”
王廉道:“嘿,刘季把我招入汉王府,做了幕僚书吏。”
“书吏么”嬴栎说道:“远离战场,足以保全。”
“栎大哥哪儿的话?我王廉是将门之后,岂能混迹内府,与那些酸儒腐吏为伍?如今既
已见到兄长,从今往后,大哥要去哪里,我王廉就随大哥去往哪里。”
嬴栎问:“叔冽,眼下时局至此,你我故国,恐怕已无复兴的机会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军中?”
王廉道:“栎大哥,秦国虽然没了,但是秦国的百姓子民还在。我只是想像兄长一样,在这乱世之中出一番气力,早日终结这无休无止的战祸,还百姓一方安宁太平。”
嬴栎道:“叔冽,你我是旧国之人,失君制臣。刘季也好,项籍也罢,你我从今往后,只为了结束这乱世而战。”
王廉抱拳道:“谨遵兄长教诲。”
嬴栎道:“你要投军,便需谒见大将军才行。”当下,嬴栎向韩信引荐王廉。韩信召见之,便让其留在嬴栎帐下,听候调用。
韩信根据河北诸国的强弱,决定先灭代国,再攻赵国。代国的国君是陈馀。汉二年十月,陈馀击败了张耳,从代县迎回了被项籍敕封为代王的赵歇。赵歇本是赵国王族之后,得到陈馀帮助之后,赵国复立。
不久,赵王歇将代郡、雁门郡赐给陈馀,封其为代王。后来,陈馀为了辅佐赵王歇,留下部将夏说为代相,处置代国的政务。而自己则前往赵国,担任了赵王歇的丞相。
代国仅仅领两郡,弱小无依。韩信与张耳出兵之后,趁着代国没有防备,很快就攻入其国境内。夏说是陈馀的谋士,行军打仗,非其所擅长。汉军一路战至厥于,遭遇夏说领兵抗拒。刚一交手,这边汉军阵中就抢出一员健将,率领三百飞骑直扑夏说大军。此刻韩信分令各部,曹参居左,张耳领右。待一健儿冲入代军敌阵,旋即一声令下,虎旗高悬,左右两部车骑同出,直把夏说杀得大败,追截三十余里方停。
这健儿正是嬴栎,再看那三百精骑,却是新近从关中而来的秦人子弟。原来张耳率领三万援军抵达魏地之后,韩信特意分出一部分能征善战的勇士,全权委托,交于嬴栎操训。嬴栎感念韩信知遇之恩,按着先前训练北地军的方法,在短短一月之内,锻炼出一支由三百秦兵组成的精骑,号为‘飞廉’。
次日,汉军从厥于出发,再破夏说于邬东。乱战之中,溃逃的代军被汉军的车骑兵所冲散。代相夏说死战不敌,被曹参斩于阵前。于是雁门,代郡旋即平定。
这时候,汉军在荥阳一线的战事逐渐吃紧。汉王不得不调回大将曹参,协守敖仓。曹参临走之时,受汉王诏令,几乎将韩信军中精锐尽数抽走,带往了荥阳前线。
韩信思虑再三,决定再缓攻赵,先在代郡补充兵员,再图大计。然而事与愿违,韩信好不容易招募了一批兵卒,却闻陈馀进策赵歇,在赵国境内布下兵马以阻韩信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