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局势恐更加凶险。”
王廉急道:“都尉,楚人新安坑卒,火烧咸阳,进入关中之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此灭国大仇,怎能不报!”
嬴栎见王廉血气方刚,颇为义勇。便安抚道:“话虽如此,然项籍毕竟是天下共主。联军败于彭城,有不少诸侯背弃了汉国,复归西楚。诸位虽然骁勇善战,然此番归国,诸班行事,尚需汉王指挥。”
骆甲看过使者的诏书,问道:“都尉,按使者传书,我部将随大将军进军荥阳,协助汉王抵御楚军。”
嬴栎道:“正是如此。中原之战,已成为楚汉之争。各路诸侯纵横捭阖,朝秦暮楚刘季有混一宇内之心,彭城之败,汉王不会就此罢手。”
部下们知道嬴栎是故秦的大将。李必骆甲等人并未像他那样与秦王子婴有深厚的君臣之谊。关中有无数像李骆二人一样的秦人子弟,投入了汉军阵营。他们是汉国的“新人”。
而嬴栎,却依旧是昔日的“旧人”。
嬴栎思虑再三,决定留下一部分北地营的战士,协助阳周城内的校官招募与训练新兵。
在离开阳周之前,嬴栎决定完成一件多年以来的心愿。
他要去南桥山,吊唁内史蒙恬。
那一日,蒯彻与骆甲留守县城。王廉、李必随着嬴栎登上阳周县西南的南桥山。但见天气澄清,气象高远。三人眺望秦国长城的旧址,一时间心绪澎湃,大为感慨。
王廉年幼时,常听父兄谈论大秦筹边御患之策。一直以来对秦国长城充满了向往与追慕。待到今日从征,王廉作为北地军的将领与匈奴血战沙场,收复阳周。此番登高远眺,但见长城蜿蜒,纵横山间,不禁豪气顿生,热血沸腾。
嬴栎从马背上解下一只古旧的玄鸟铜壶,和两人言道:“此山是当年蒙将军被囚之处。将军一生,忠心为国,万里安边。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蒙家三代忠良,有功大秦。然蒙氏兄弟却为奸臣矫诏所害,不亦悲哉!”
言讫,嬴栎缓缓倾倒铜壶。老秦国的烈酒,汩汩渗入黄土,四散而开,浸染在南桥山的烟尘之中。
李必道:“末将听闻,内史当年与咸阳君为至交。内史北逐匈奴,靖边安民。咸阳君统御三千卫尉禁军,镇守咸阳。是为国之双璧。”
嬴栎收起玄壶,听到李必谈起父亲,便回道:“家父与内史,是刎颈之交。栎阳嬴家,本是宗室庶出。当年父亲能够进入咸阳,辅佐先帝,也因蒙氏举荐之功。”
李必长叹一声,言语之中尽是惋惜,他道:“二世不察奸恶,致使国家崩坏。可叹满朝忠良,一夕之间尽丧于佞臣之手。”
嬴栎寻思:“蒙氏兄弟,李斯,冯氏父子这些先帝留以辅政的忠良文武,不能为国效力,却无端惨遭迫害。”每次想到这里,嬴栎无不叹息二世之失。
先人筚路蓝缕,历经艰险,方得以结束五百多年的分裂之世。然而如今,故国烟消云散,社稷难全,徒留下遗民凭吊往昔之事。
王廉望着满山的苍翠,待见到飞鸟掠过山涧,忽然心下一凛,大起忧虑。他问道:“栎大哥,再往前便是秦国的长城了。长城之外,是胡人的国家那匈奴策马控弦三十万。而北地军却兵微将寡,此番我等又要回归关中这些北方的城池,守不守得住?”
嬴栎沉吟良久,左手按住定秦剑的剑柄,和两位副将说道:“北地立郡,有先帝筹划戍边之略。上郡筑城,为大秦出兵塞北,北伐匈奴之始。嬴栎之才,不及蒙恬将军万分。我等浴血死战,夺回城池。是不愿大好河山沦落胡尘,任人践踏。守得住也好,守不住也罢,但只要北地军在此一日,就决不能让上郡的父老被胡人欺侮,只要北地军的战旗立在城头,这里百姓就能少受些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苦楚。嬴栎身为老秦子弟,能够为国牺牲
,纵然血洒疆场,埋骨他乡,也死而无憾了。”
两人听罢,不禁肃然起敬。嬴栎的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让王廉振奋不已。他对着远方的长城高声说道:“大秦锐士,不复国土,死不休战!”
正谈话间,有兵士来报,骆甲、蒯彻已分兵出城。进入兴平地界。
原来,嬴栎不愿惊动阳周城内的百姓。故意让二人以练兵之由将军马带出城外。为了安定民心,有五百多名自愿留守阳周的兵士将驻守县城,辅佐庞固。
嬴栎下得山去,见到庞固牵着一匹战马站在山道。他的身后,有几位本县的耆老与他一同送别都尉。
嬴栎迎上前去,施礼道:“几位父老今日送别,嬴栎惶恐难当!”
庞固道:“都尉言重,若非都尉率军救援,我等仍旧为胡人所奴役矣。”
嬴栎望了望前方的战马兵士,言道:“先生暂且与县三老共治阳周,待得丞相回书,栎定会命人将委任大印与文简,传至阳周!”
庞固拜谢。嬴栎又和他交代了驻军守城之事。身后的三老一一会意,答应嬴栎定会安抚百姓,与子弟同袍一道,守卫长城。
嬴栎翻上战马,抱拳道:“今日还请诸位止步于此。栎某他日必会再返阳周!”
来此的长者们听罢,不禁老泪纵横。庞固道:“都尉,此番远归,待天下安定之日,勿忘我阳周百姓!”
嬴栎对着众人一拜。王廉旋即扬起令旗,左右大将率领骑士缓缓通过山道。
庞固等人拜伏在烛龙刻石之旁,目送着北地军远去,洒泪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