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冷的话就捏住鼻子对着手呵气吧,会好一点。”一旁的老兵轻声说道。
“你认得我?”仕林诧异,自知晓朝廷将暗中实行反攻大计后,便连夜出走,乔装打扮混入军队,料想这么快被发现。
“当然,你也该认得我,咱们还是同窗呢。”
“同窗?”
“你不记得了?我是张世杰啊,夫子堂上坐你后面的。”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说来话长了。命运不济、家道中落,百无一用是书生,不如参军,混个口粮吃,万一不幸,家里还有个丰厚补偿。”这个张世杰与仕林曾是少年时的同窗,家里本也宽裕,父亲开过饭馆儿,后得了恶疾,花去了不少钱财治病,最终还是一命归西。母亲乃一介妇孺,不懂经商之道,无奈下卖了剩余产业带着他回乡,置了些田地租人,供他继续读书。也曾中过乡试,也曾上京赶考,但落榜了,便一蹶不振,母亲替他娶了房媳妇,一家人到也过得安稳。没想到,一场旱灾,粮食颗粒无收,非但得不着租金,还被人抢了钱财,母亲又染病,他心一横,放下笔杆拿起了刀枪,一参便是十几年,从文弱书生蜕变成了英勇的精兵。本已退役,又被大军召回,没想到会在此遇见旧友,霎时也红了眼。
“可苦了你了。”仕林看着他,轮廓粗陋,皮肤黝黑,眼角额头已冒出不少皱纹,鼻梁处还有淡淡的疤痕,想是打仗留下的;头盔缝隙间,夹杂着丝丝花白,除了那双温和的眼有些熟悉外,其他的均已变化太多,当年是何等的少年英才,如今已不提过往。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随护卫军回去了吗?”张世杰反问道,他早已发现仕林混在队伍里,一直想找机会证实。
“我……不瞒你说,想去王府后营。”
“去那里做什么,太危险了,还是快走吧,你不会武功,要送命的。”
“不行,我要去救人。”
“救谁啊,里头全是敌人。”
“公主,我一定要去救她。”
“咱们的公主?”
“嗯。”
“救不了的,等杀了完颜济,她一样活不了,别白丢了性命。”
“不,我一定要救她,就算丢命,也要救。”仕林有些激动,张世杰立刻捂住他的嘴,看看四周,黑漆漆的高墙,风吹得树叶呼呼咋响,似是庇佑。
“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刀枪不长眼,别说救人,就是自己保命都难。况且你也不认识后营方位,这么找太盲目。别傻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走。”张世杰用力推他,又不敢动静太大,仕林轻易就挣脱了。
“放心,我有地图。我一定要救她,她不单单是公主,她……她是……”仕林千头万绪,难以出口,对着一个经久不见的人,如何说清。但心意已决,谁也阻止不了,那股渴切与坚定在眼中熊熊燃烧。
“好吧,我帮你。与金兵打了不止一回,后营方位,我也大致知道。”自知仕林脾性,再劝也是徒劳,张世杰伸手在衣襟内捣鼓。
“世杰,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我不能连累你。”
“看在同窗多年,又在他乡重逢,生死交关的,什么连不连累,你如此出类拔萃,又舍己为人,我万分钦佩,这忙我帮定了。”
“可是你家里……”
“上了战场,早把家和命都置之度外,人生自古谁无死,不照汗青也要照知己。”
“世杰,没想到再见会是这种光景,只可惜相逢恨晚,也未能及时相助于你,惭愧万分,我在这里先替公主谢过。”泪已涌出,他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张世杰立刻制止,将怀中物塞在仕林手上,紧了紧。
“这是……?”
“护心镜,你带上,保命用的。”
“不行,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死不足惜,你不能,还有公主等着你救,我会尽力保护你,快戴上吧。”
“世杰,不行。”仕林推手还给他,张世杰叶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就往他怀里塞。
“别婆婆妈妈了,时辰快到了。如果我有不测,就把它带回去,交给我的老母亲,她会明白的,我只求你这件事。”言语间,他已将护心镜固于仕林胸口。
“对了,堂堂公主,有将军有护卫,为何要你单枪匹马的去救?”行军打仗数载,过来之人难免多疑几分,却也细想不出什么。即使是圣上御批,这救驾也指不到仕林头上,见他支支吾吾一脸为难,恐有难言之之处,也就不再多问。
“行了,我会帮你。”
‘世杰,谢谢你,大恩永世不忘!如有来生,定当犬马以报。’仕林擒着泪,感激之情溢于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