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升,炊烟缭绕,林子迂回着离伤淡雾。紧紧牵着的双手,一前一后,步出道口,她将那枚珠花握在了他的手心里,一手抚上他的脸颊,微红的眼弯如明月,流动着几世的眷恋推出一丝笑意。仕林双手覆上她的提至唇边吻着,又吻着,才轻声道:
“为了我,保重自己。记住,你不会是一个人。”
“嗯。”媚娘重重的点头,烙印在心。抽刀断水谈何容易,亦如当年舍命那般,毫无犹豫的抽出了双手,转身奔出了林子。
瞬间,仕林软了身子,大脑一阵晕眩,魂追着前方已模糊的背影,四肢不受使唤,定定的站着,看着她又一次的从自己生命中离开。脑中想起了多年前失去她的那个夜晚,素贞的一番劝慰。
‘她走了?’仕林看着素贞递来的珠花,了然于心。
‘嗯,这是她留给你的。’仕林缓缓接过,仿佛还带着温度的珠花,几番辗转,又回到了手中。物在人在,此情不忘,媚娘的用心良苦他又何曾不知,在历经了生离死别后,一切好似周而复始的梦,相遇、分离、轮回、再度失去,即使苦苦挣扎,也只想看到她在另一个地方活得安然,难道是这份奢念被上天洞悉了,才遭遇这般活生生的折磨?
‘仕林,听娘一句,缘分将尽,莫要强求。你与她纵有三世情缘,可天命难为,终是镜花水月,何苦执着又累及他人?媚娘如此顾全大局,你也该释怀,就算是为了她最后的心愿,不是吗?’
‘只要她平安,我别无所求。可是娘,我与她是缘分将尽,但命运真的就这样放过我们了吗?’仕林含泪的眼直盯着素贞,如透明的光照得心事一览无余,这过人的预知和痴情的梗最是令她担忧。
握着珠花的手心同样传来刺骨之痛,现在想来,心头的预感是要应验了吗?难怪当时母亲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紧紧的抱住自己,生怕失去的迫切感让他怀疑母亲是有所隐瞒的,可他没有再问,无论结局怎样,这是他的决定,必将由自己来承受。
药师府的垂幔帐子外,千年杏树开了花,浅粉色蕊瓣布满枝头。微风过,成片晃动,又晃了晃,飘下几朵,惹来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
“呵呵……”小杏果摇动身子,猛力挣扎几下,拧断了藤蔓,呱呱坠地。红光乍起,她弹跳着进入屋内,躲在幔子后面,光晕渐大,从后探出一张粉嫩的小脸,忽闪着铜铃似的大眼偷看里屋书桌前作画的许仙,小手捂着嘴,轻轻的靠近。许仙刚一抬头,她便飞速躲到镂花门框边。
“出来吧,我早看见你了。”
“爹~”小杏果高兴的蹦到许仙面前,被他抱起坐在膝上。
“这是谁呀?”她指着画中的人问道。
“是……”
“仕林哥哥,对不对?他在哪里?”
“在这里。”许仙拉起她的小手,放在胸口。小杏果感觉到心脉律动,兴奋的扬起脸袋。
“在这里?就像我一直住在树上吗?”
“对。”
“唔~~,我也要住这里。”小杏果嘟起嘴,点着许仙的胸口,摇头撒娇。
“好,你也住这里。你……,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名字?”
“嗯……改一个字,就叫心果。”
“心果?”
“心果,心中因果,知善积厚,避凶、化吉。”他盯着画纸上,仕林的摸样碎碎道,执笔写下了这两个字。小杏果似懂非懂,拿起纸用稚音读出:
“心果、心果。”
许仙低头看她,天庭饱满、眉清目楚,五官精细。发系盘团小纠,坠几条丝带,一身淡粉色半臂襦裙,胸前佩戴着一块白玉佩,宛如菩萨身边的童女,好副剔透、无邪的摸样。在天上,有这样一个玲珑活泼的孩子做伴,让他思儿的心绪稍感宽慰。
“来,爹教你写。”
门外,素贞见此温馨一幕,眼中泛酸,深知许仙抱憾在心,便退却了脚步,暂不去打搅。手指一朵祥云,驾去了广寒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