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失笑道:“穿这么整齐做什么,连靴袜都穿好了,马上就要睡觉了,你还得脱。”
“不脱,就这么睡,省得某人把持不住,又要折腾我。睡了睡了。”她说着,往床榻边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说得我跟豺狼虎豹似的?”易剑臣哭笑不得,走过来坐旁边,夺走她手里的细麻布,扳过她肩膀,耐心地帮她擦干湿漉漉的长发,动作温柔,甚至有意无意帮她按了按穴位,放松神经。
薛靖七也没说话,就乖乖被他揉着,神采奕奕瞧着他。
被人照顾的感觉,真的挺不错的。
“你就是。”她正经回答,似笑非笑。
“什么?”这没头没尾的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她,目光撞在一起。
昏黄的光线里,她整个人也仿佛柔和了些许,若刀锋归了鞘,却并不柔弱,那股蓬勃张扬的力始终都在,让他想起掠过北境草原的凛冽春风,天上地下,自由自在。
他手上动作放缓,扶着她的后脑,喉头轻滚,鬼使神差般,一寸又一寸,慢慢靠近她。
薛靖七蓦地抬起手去触摸他的脸,他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她温凉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唇线,目光却很清醒、认真,甚至是干净,半分的味道都没有,眉头轻蹙,似乎在探索着什么。
可她这无意撩拨,却几乎要挑断他的心弦。
他兀自克制着,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温暖的手掌隔着层细麻布,小心翼翼摸着她半干的发,感受着她身上罕有的腾腾热气。
她像是逗狗,微凉指尖在他下巴轻挠一下,见着他下颌线蓦地收紧,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探身向前,蜻蜓点水般吻上他,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再次吻上,这一次温柔绵长。
易剑臣心弦绷断一根,闭目迎合,与她唇齿相依,收紧手指缓缓下移,细麻布掉落,抚着她柔软脆弱的后颈,动作很轻,没有掠夺、占有和压制,只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心动。他把主动权交给她,享受这种势均力敌的亲密,誓不当豺狼虎豹。
两人看似不动声色,却双双红了耳根,像是熟了。
她忽而绷不住笑起来,眼笑眉舒,把头埋在他肩膀,蹭来蹭去。
他也跟着无声大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下头紧紧挨着她,亲昵磨蹭。
很快,衣衫散落,地上榻上都是,两人鼻息交错,暧昧缱绻,他望着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的目光太清澈,她太清醒了,不像他,几次三番险些栽进的海。
“阿靖……”易剑臣手肘一撑侧过身子,轻声唤她,薛靖七抬眼瞧他。
“我问你个事儿,你如实说,别撒谎。”他神色分外认真。
“怎么突然……”她有些错愕,抿唇一笑,点头答应,让他问。
他酝酿了会儿说辞,哑声问:“你喜欢,或者说,享受……男欢女爱这件事么?”
薛靖七微微一怔,陷入沉默,垂眸想了会儿,柔声如实回答:“单论这件事的话,其实我不怎么害怕了,也不会觉得恶心,不过……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享受。也许伤口愈合的同时也会留疤……已经发生的事我不会再逃避,也根本忘不掉,也因此我始终无法喜欢上这件事,也……没有这方面的渴望。其实,你不该问。很扫兴的。”
对他剖心后,她哑然失笑,觉得先前好不容易沾染到一星半点的欲,就这么彻底烟消云散了。
果然是这样。
易剑臣心里一阵疼,盯着她半晌没说话,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却忽然温柔一笑,低声道:“阿靖,我很开心,你愿意对我剖白,不再隐瞒。那既然你不喜欢,又为何……”
“因为看到你开心,我就很开心。”薛靖七重又没心没肺笑起来,“所以你从我身上得到满足的同时,我也很满足,虽然少了身体上的,但精神上足够了,对我而言足够了。这是实话。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喜欢、享受这件事的。你不用害怕,我虽然残缺,但也完整。”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易剑臣无可奈何,笑着摇头。
她愣了愣,眯起眼赌气道:“反正我说的是实话,你非要理解成,我在牺牲自己安慰你,那我也没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