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冬咕嘟嘟喝下去,笑着凑近银霜月,他是无意识的,要亲吻银霜月。
这样的晨起对于银冬来说实在太过美好,这便是他深切渴求,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好。
银霜月仰着脸看他,毫无防备,但赤色的垂珠敲在了她的头顶,她眯着眼躲了一下,银冬陡然回神。
他这是在干什么?!
银冬脸色瞬间冷下来,连忙转过身不让银霜月看到他失控的模样,他悄无声息的环视了一圈身边的奴婢,没有人抬头,没有人发现他刚才的意图。
银冬迈开脚步,边走边对银霜月说,“我走了长姐,你快些回屋去用膳吧。”
银霜月应声却没动,一直看着银冬出了院子,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短暂的尴尬插曲,银冬暗潮汹涌险些失控的情绪,对于银霜月的影响,也不过就那早上的一时片刻而已。
用过了早膳,银霜月便带着人乘上了早就准备好了车架,直奔皇城之外颇为有名的光盛庙。
大严国崇尚佛教,皇城周围寺庙繁多,历朝以来,国师皆出自于寺庙中的高僧,当朝国师廖亭,便是光盛庙高僧的入世之徒。
银霜月从前其实并不信奉神佛,流连在外的时候,所谓神佛对她帮助最大的,便是破庙繁多,让她与冬儿能够有地方落脚而已。
只不过自从她被廖亭那灰毛秃驴批出了天煞孤星的命格,几年之间连连克死了好几人,尤其是出了庄郎官这件事之后,也由不得她不相信。
银霜月这一次去,是准备请寺庙中高僧,也就是廖亭那师父,给被她不小心克死的庄郎官好好地诵经一番,也是想要求问一下,她的命格是否真的不可解。
银霜月做的是寻常小姐装扮,暗色的纱裙和帷帽,马车上隶属于宫中的独特雕刻也被遮盖住了,在一众来往的香客之中,丝毫不显眼。
一路颠簸,到了光盛庙山脚下的时候,银霜月就必须下车步行,光盛庙修建在山顶之上,山路之上绵延石阶整整一千阶,石阶宽大平滑,供来往香客步步朝拜。
求姻缘求官运求子嗣,诚心之人自第一阶开始,便一步一拜,待到达了山顶之后,寺庙住持必会亲自接见,为其批签解惑,据说特别的准,比江湖上提着布帆穿着大褂的术士还准,因此光盛庙的香火一直非常鼎盛。
恰巧今日艳阳高照,来往香客不断,银霜月身体不好,自然不可能一步一叩拜,况且她好歹是当今长公主,总有特权的。
未来之时便已经派人通报过,银霜月走到了山顶的时候,光盛庙的住持已经早早的站在那里迎接了。
银霜月双手合十,眉目温婉,老住持须发皆白,眼皮耷拉着,看人的时候虽然也有种慈眉善目的感觉,但给人更多的感觉是行将就木。
他走得很缓慢,银霜月也慢吞吞的跟在他的身后,随行的内侍们远远的坠在身后,银霜月亦步亦趋地跟着老住持,走过了两扇十分高大的朱漆大门,才转到了一条小径。
这寺庙中布局并不如宫中富丽奢华,却格局简洁恢弘大气,没有百花争艳,却处处翠翠茵茵,清风徐徐而过,扑鼻皆是清新草木香,野鸟叽叽喳喳,裹着悠远沉静的钟声一下一下传来,简直像撞在人的心上。
每一下,都像水上徐徐荡开的涟漪一般,令人心情舒阔宁静。
银霜月因为爬了许久的石阶,略微有些焦躁的心情随着这钟声渐渐的沉下来。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视线越过郁郁葱葱的草木,看向佛寺之中几乎高耸入云的塔尖。
这一瞬间,银霜月心中似有所悟,却还没等她悟出个什么来,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定转身的寺庙住持给打断。
“施主为何而来?”
住持身着绛红色的袈裟,布满皱纹的手上抓着一串经年捻动,已然色泽温润的珠串,对着银霜月颔首。
银霜月收回视线和注意力,发现不知不觉她已经随着住持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凉亭之中,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壶,显然是提前备好的。
银霜月也轻轻地对着住持弯了弯膝盖,声音低低的开口,“我想请大师为我……为我相识的一个人诵经,愿他在黄泉之下,能够平安喜乐。”
住持伸手指着对面的石凳,示意银霜月坐下,银霜月同住持一同坐下,等着他的回答。
住持却轻轻的捻动手中珠串,闭上了眼睛,半晌未曾答话。
银霜月不曾催促,颇有耐心的等着,这住持是廖亭的师父,是光盛庙中有名的高僧,廖亭的本事普天之下无人不知,西北战乱之时,他凭借星象,预知天气风向,使西北军借势良多,在朝中和百姓当中都极有威望。
名师出高徒,徒弟如此厉害,师父必然更加不凡。
住持沉默了良久,银霜月便一直坐着,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水,边喝边等。
待到两盏茶喝下去,住持才睁开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死于煞星之手的恶鬼,又怎是一段经文便能够渡其喜乐。”
银霜月没有听懂,动了动嘴唇还欲再问,住持却抬手阻止了她,看了她片刻说道,“施主,莫要执着,那人即便不因你,也已经半脚踏阴地。”作恶良多之人,必有天收。
银霜月知道但凡是大师,都有点神神叨叨的,但是这住持的话,她却没有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