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日除了靖穆王的小厮,还有个监生跟在小厮的身后,那监生唤靖穆王夫子,对他颇为恭敬,可一转身却去刺探他身边的机密。”
事情越来越复杂,姜姮安静思索了许久才勉强捋顺清楚,原来那日他们一家三口优哉游哉地去太平楼吃饭,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身后竟然跟了三拨人。
后来梁潇在邸舍窗边发现下面有人监视他们,却又不知是当中的哪一拨。
梁潇一直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快就发现他还活着,原来根源真的在辰羡身上,是辰羡先发现了他们,派人跟着他们,然后才惊动了身边的暗桩,无意间撞见活着的梁潇。
那个监生……姜姮想起辰羡说过死了个监生。
她好奇心大盛,目光紧黏在荣康帝脸上,盼望着他说话能快点。
“那个监生,是朕下令杀的。”荣康帝道:“他是崔太后的人,如果不杀,遗祸无穷。”
可是杀了,还是有人攻袭邸舍,险些重伤梁潇。
这又是谁干的?
姜姮向荣康帝投去怀疑的目光。
荣康帝摆手:“你别这样看朕,朕就是怕说不清楚才特意把你们都找来,朕不屑于做这么下三滥的事,若想做,何必杀那监生,借刀杀人不是更利落?反正崔太后恨摄政王入骨,她是一定会下手的。”
梁潇悠然道:“自是不一样的,若是要借刀杀人,难保崔氏一党不会把臣还活着的消息宣扬出去,届时,总会激起些人心骚动,这与当前官家一心求稳的政令相悖,您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杀那个监生,也是不想他把消息送出去吧。”
荣康帝捏着鼻梁,半合眼睛,叹道:“你说得都对,但真不是朕做的,朕不敢动你,因为朕了解你,你但凡敢只身带着妻女入京,定是留有后招的。你都说了朕一心求帝祚稳固,怎敢在这个时候冒这等风险?”
这话说得很实在,姜姮渐渐相信他没有说谎,开始好奇荣康帝口中梁潇的后招是什么。
但不能在这里问,只能把好奇心压下去,压得心里痒痒的。
梁潇大约也觉得荣康帝可信,没再试探,而是沉吟良久,问:“我前些日子让顾相往京中送心,要官家仔细清除内宫里残留的崔氏爪牙,官家可曾照办?”
荣康帝点头:“朕办了,所以朕才奇怪,崔氏是怎么得到宫外的消息,并立即派人暗杀你的。”
这事若仔细想,总是隐忧。
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虽然崔太后看上去被幽禁在燕禧殿,已为阶下之囚。但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说明其麾下余孽仍未死绝,她仍在帝都藏有锋利暗箭,且反应迅敏,杀招狠厉。
这才是荣康帝最忌讳的事,才是他今日召见梁潇的主要原因。
梁潇道:“我心里有个猜测,但拿不准,我要见一见崔氏才能下定论。”
荣康帝稍作犹豫,点头应下,召来人带梁潇去燕禧殿。
从宫苑到燕禧殿的这条路,梁潇曾经走过无数回,从初入仕途微时小官走到了手握重权的靖穆王,又走到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这条路刻进他兴衰沉浮的仕途命运,对他的人生影响深远。
燕禧殿外重重守卫,围得密不透风,荣康帝对外宣称崔太后病重,需得静养,禁止探望叨扰。
守卫见到宫都监,立即躬身揖礼,把雕花笨重的大殿门推开。
梁潇独自进去。
荣康帝把崔太后身边的心腹侍女都杀光了,另派了些人来看着她,崔太后性子愈发乖戾,不许那些人靠近,统统都赶到了殿外。
偌大的寝殿里,只有崔太后一人,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沐着阳光,悠闲晃荡。
梁潇环顾四周,看了几息,才找到崔太后。
他缓慢地走过去,还未靠近,便听她慢悠悠道:“辰景。”
梁潇脚步骤顿,神情僵了片刻,轻微笑开:“我就知道,瞒不过阿姐。”
这么说开,反倒如释重负,说不出的轻松。
崔太后通过半开的轩窗仰看出去,湛蓝天空一望无垠,阳光炽盛,耀得她微眯了眼。
她已经熬过了最初刚知道真相时那怨毒恨到想把人剥皮抽筋的时候,现如今平静了许多,“我始终想不通,你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