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下,反倒是如今正有名分的顾相国显得有些拘谨。
荣康帝朝他招了招手,他坐到了官家的身侧。
“今日请堂兄和堂嫂过来,是有些事得说明白。”
荣康帝命人添了滚烫新茶,姜姮不禁好奇地端详他,他已长成翩翩秀丽的少年,五官舒展,矜贵清隽,举手投足间再没有当年的胆怯懦弱,而是从容沉稳的。
真的很有帝王风范。
姜姮歪头看向梁潇,梁潇悄悄在石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厚实,让姜姮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些事。
真奇怪,荣康帝看到梁潇还活着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是他主动提出要见他们的,这说明荣康帝早就知道梁潇还活着。
那是谁告诉他的呢?
顾时安还是兄长,有这个必要吗?
她百思难解,带了些困惑地看向顾时安,终又把目光落回到荣康帝的身上。
荣康帝恰也在看她,两人无意间目光相撞,荣康帝极和善地冲她笑了笑。
荣康帝戏谑道:“其实今日之事跟堂嫂本没多大关系,但朕怕说到一半堂兄会拍桌子走人,故而把堂嫂一起请来了,你可得替朕看着他,事情没理顺之前不许走。”
姜姮开始有些担心,瞧这架势,看上去事情还挺严重。
她再度歪头觑看梁潇,心道:凭你是皇帝,我才不听呢,待会儿若辰景要走,我就跟他一起走了,反正这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待的。
她不答话,荣康帝便有些尴尬,还是顾时安悄悄冲她道:“姮姮。”
姜姮这才转过头,顾全场面,违心地点了点头。
瞧着她这股敷衍劲,荣康帝反倒笑了:“朕忘了,堂嫂从来就不是虚伪作饰的人。”
他不再为难姜姮,开始敛容进入正题。
“朕……朕是于月余前知道堂兄还活着的,此事是朕小人之心,觉得顾相很不对劲,在他微服入槐县时,派暗卫悄悄跟着他了。”
台榭里静悄悄的,姜姮怕顾时安难堪,甚至不敢看他。
但梁潇却半点惊讶都没有,把玩着手里的茶瓯,似笑非笑:“官家真厉害,顾相好歹是经过风浪的,竟能看出他的不对劲,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跟踪他。”
荣康帝微笑:“朕承认是小人之心了,但至少不是多心,总算跟出了些东西。”
这话听上去温和,实则暗藏锋棱,意指他们合谋帮梁潇死遁,唯独瞒着他这个君王。
姜姮在这小小的台榭之中闻到了点烽火味儿。
梁潇把瓷瓯放回石桌上,“官家喜欢操心,谁也拦不住,不如干脆下道旨,昭告天下臣还活着,把一切都放在明面儿上。”他勾唇:“顾相欺瞒官家是错,官家欺瞒百姓又何尝是对的?”
荣康帝当即语噎,半天没说出话来。
姜姮暗暗咂舌,心想在口舌之争上,她就没见梁潇输过。
许是台榭内氛围太过恶劣,顾时安终于沉默不住,开口替荣康帝解围:“此事是臣思虑欠妥,应该早早向官家禀报,官家仁善,若是想为难我们,不必等到今日。”
荣康帝冲他笑了笑,摇头:“朕没有怪你,他是你的伯乐,你该当有情有义。若是你转身就把他卖了,朕反倒不敢继续倚仗你了。”
这一圈下来,姜姮觉得其实也没多大点事,犯不上闹得针锋相对战火弥漫的,她悄悄拽了拽梁潇的衣袖,示意他好好说话,别呛人了。
梁潇抿了抿唇,把声调放平缓:“官家继续说吧。”
这不经意间,又拿出了往昔指派傀儡皇帝的架势,好在荣康帝自小能忍气量大,没跟他一般见识,抿了口茶润嗓,继续说。
“朕派人跟着顾相,一路跟到金陵,发现了摄政王还活着的真相。”
“那日你们去太平楼吃饭,朕的人一路跟踪你们,遇见了靖穆王梁渊。”
荣康帝抬手擎额,无奈叹道:“事情也赶巧了,靖穆王发现了你们,派小厮跟着你们,朕的人怕打草惊蛇,只能远远跟着,这么一跟,却跟出些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