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未央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右臂便与她分离,猛地砸到地上。
随之而来是未央痛出声的惨叫,右臂噬骨疼痛让她疼得在地上打滚,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落了满地的血。
谢玉抬手拿了旁边的衣裳,包裹住未央受伤的右臂,点在未央穴道上,替给她止血。
未央睫毛微微轻颤,英气的脸上露出几丝动容。她以为谢玉断她一臂,是因为她确实犯错不得不受罚,如今受到应有的处份,谢玉便顾念旧情立马替她止血。
可随即谢玉接下来的话,将她打入地狱:“你亏欠的人不是我,不该死在我手里。”
未央瞬间明白谢玉想把她交崇德帝手里,落在谢玉手里她或许能死个痛快,但是一旦到了帝王手里,等待她的只会是锦衣卫十九大酷刑,身为锦衣卫的未央最是知道那些东西的厉害,届时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那些如吃人虎兽般,狰狞可怖的刑拘,未央霎时间面无人色,那些东西就算是摆在专门受过训练的锦衣卫,也是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统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未央妄图用仅剩的那只手拉谢玉衣摆,奈何谢玉侧身躲过,让她扑了空,身子顿时砸在地上,她仓惶地看向谢玉,“统领你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原先是想着在杜浮亭前把信收了,可结果这段时日忙忘了谁知道红珠和弩儿都不在。”
那孩子已经没了,不是两三句求饶就能遮掩过去。
到这时候她还在替自己辩解,谢玉面色彻底的冷了下来,眼神狠毒阴凉,若不是因为不能让她死的太便宜,只怕光是目光就能刺她透心凉。
谢玉让手下把未央交给崇德帝,他没有用这个做借口趁机返回京城,而是按照原定安排,彻夜不眠的赶往边疆,他没有脸面出现在崇德帝和杜浮亭面前。
杜浮亭昏迷不醒整整三日,崇德帝就彻夜不眠陪在她身边三日,就连早朝都是以身体抱恙为由推了,让他们有事呈报折子,恭敦老亲王代为处理。
这几日所有有关杜浮亭的事,都是他经手,便连红珠都没办法靠近。
红珠心中隐约有所猜测,眼前顶着张陌生人的脸,浑身扮做穷酸书生的男人是谁,可只要他没有亲口承认,她就能当做不知道。
是以,红珠看向崇德帝的眼神都满是不忿,甚至因为猜到对方是谁,更加不愿对方出现在杜浮亭面前,想阻止他靠近杜浮亭,只是当苏全福出现在男人身边,她再也不能装作不认识,哪怕男人并没有露出真容的意思。
红珠端着盥洗用具入屋内,将脸盆放在床头小方桌上,不小心发出声响,惹得坐在床边脚踏上的崇德帝皱眉,面色不虞的扫向红珠:“你吵到她睡觉了。”
红珠强忍着不出声,实际上因崇德帝摄人神魄的凌厉目光,以及暗沉嗓音的警告,她的手不自主地微微颤动。红珠面对崇德帝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知道崇德帝对她颇为不满,怨恨她为何没有守在自家姑娘身边,至今愿意留下她性命不过是看在自家姑娘面上,担忧姑娘清醒见不到她,
她关切的目光落在始终不曾苏醒的杜浮亭身上,几日的昏迷让她日渐消瘦,出宫后好不容易在脸上身上养起些肉肉,瞧着不那么弱不禁风,如今这场变故让她瘦的下巴都尖了。
如果不是看到床上女人偶尔起伏的胸膛,单纯看着女人乖巧安静得不像话的容颜,红珠怕是要怀疑女人已经去世了,而眼前的男人不肯至死都不肯放过女人。她有时候不禁会想起自家姑娘曾说的话,或许自家姑娘说的没错,如果当初能死在十六岁那年,是这辈子的福泽。
她害怕连见到杜浮亭的机会都要被崇德帝剥夺,这些话她自是不敢当着崇德帝的面说出口,她只能尽自己的本分,至少眼下还能看到自家姑娘。
红珠将盥洗用具都摆在小方桌上,缓缓退出房间,她不能在房内逗留,能借着送东西的机会看上一眼,已经是帝王的恩赐。
临到门口,红珠不禁往床榻的方向望去,冷面男人正将帕子放到热水里,将温热的帕子取出拧干,仿若对待易碎瓷娃娃般,小心谨慎的替床上女人擦拭面容。这波动作他做的极为熟练,哪怕女人始终不醒,他依旧每日替女人擦面净手,还会替女人擦身子,叫女人身上干净清爽,而且从来不假于人手。
那时她与姑娘尚在皇宫,她曾听闻件从凤兮宫里流传出的流言,说是贵妃在与皇上有关的事情上亲力亲为,可皇上对贵妃此番行为不满,在凤兮宫当着薛皇后的面,讽刺贵妃所行之事乃婢子行径。
红珠圆眸无声下垂,眼里露出讥讽之色,如果她家姑娘时候说婢子行径,那眼下当今天子、九五之尊,衣不解带的守在她家姑娘窗前,纡尊降贵替她家姑娘换衣净身,喂药梳洗,那算什么行径?
只可惜换到帝王这么对待的代价太大了,红珠深沉的长吸口气,可还是感觉自己心里压闷得慌,连忙跑了出去,外头是高照的阳光,不见半丝阴霾,只是先前遭了场大雨的花干,拖出来再怎么晒,还是软趴趴的拧巴在一块儿,不似最开始晒的那么好了。
崇德帝替杜浮亭擦拭脸颊耳后、脖颈锁骨,又替她细细擦拭指尖,柔弱无骨的手就在他掌心,虚虚的搭着,没有半分力气,如果不是他抓紧,只怕会要从他掌心滑落。
崇德帝轻捏杜浮亭指节,深邃凤眸盯着她虚弱面容,“我知道我混蛋,是我负了你,你几时醒来,我任由你打骂好不好?我保证不会闪躲。”
崔太医叮嘱过他,她没醒来是因为受了强烈刺激,不愿意面对现实,就这么逃避着,所以在她昏迷这段时间,需日日替她按摩舒缓筋骨,免得她的身体退化,还要时不时跟她说话,让她尽早清醒,如果她一直都不愿醒,可能这辈子都会是只能呼吸的无意识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崇德帝都不敢说自己是阿笙,害怕自己玷污‘阿笙’两字,这两字于杜浮亭而言是千钧之重,于崇德帝而言更是让他喘不过气的存在,他变不回去从前的阿笙了。
“阿浮,你别再丢下我一人。”崇德帝说着说就笑了,这个笑里有多悲伤,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把之前到她身死后,就猛地戛然而止的梦,在这几日里彻底做完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些。他深刻的感知到,自没有她之后,那种绝望和孤寂围绕了他一生,任何东西都驱散不了那种感受。
崇德帝还见到了那孩子,“萧昭,他唤做萧昭,日为昭,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的昭昭。”很乖的孩子,最不好的就是容貌像极他,都没有像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