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瑛目光敏锐,一眼便瞅见赵恪掩在身侧的手掌,手背上似有半干的血迹顺着衣摆滴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
她心下担忧,禁不住凝眸细看,赵恪却早已觉察到了她的目光,条件反射一般把手背在了身后,一汪深潭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似是一只将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想要嗫嚅着开口询问,却胆怯地站在门口不敢进门。
原本在屋内欢笑的年轻人们默不作声了一阵子,一时间进退两难,偷偷睨一眼这正在对峙的两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之后,到底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常瑛,希望她能拿上个主意:自己这些人,是走还是留?
常瑛深吸一口气,心下被赵恪这副只知道藏起伤口的样子惹得生了火气。
这些日子京中谣言漫天,无不在说赵探花将于严首辅家的小姐成就一桩好姻缘。她尚且没有以此来质问赵恪,这人竟然也好意思一脸委屈地要挟起她来了?
闷闷地朝松木椅上一坐之后,她侧身摆了摆手,示意这些年轻人离开。
回绝的意思早已说了个清除明白,自然也没有必要在留着这些人,给二人之间平添了许多距离。
堂下的众人早早被她讲明了态度,顿时也不做拖沓,屏息静气地沿着游廊出了院子。一时间明堂之下四下静悄悄的,只留下了二人遥遥相对。
赵恪步子急切,眼神之中泛着焦灼,试探性地扯了一下常瑛的衣袖,低声问道:“阿瑛,为何这些人……会在家中?”
他没有直接开口问常瑛是不是瞧上了别人,可一双焦灼的眼神却把自己的心事给透露了个分明。
他害怕的是,常瑛真的信了流言,不愿再提二人之前的诺言,要在这些年轻人之中选择夫婿。
“我倒也不至于像某些人一样,如此朝秦暮楚……”气他虽气他,常瑛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挥开他的衣袖之后,起身拿了一瓶止血化瘀的药掷在赵恪怀里,居高临下道:“可京中那些有关严阁老的流言,今日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如若你艳羡人家高门,有心攀附,早早与我说明,省得我成了这京中的笑话!”
“没有!”赵恪顾不得自己几日奔波下来风尘仆仆,一下子抱住了她侧在一旁的胳膊:“我若是有半分这小人心思,便再也无颜回来见你!”
他语气虽然焦急,可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常瑛还愿意听他好好解释,那二人之间的关系到还没有变糟。
“那你这些日子,到底为何对我避而不见?又到底为何不知去向?”常瑛余火未消,试图挣开手臂,却发现赵恪的力气大的不可思议。
“当日离京之前,阿瑛明明说过待我取中了进士,便可与你言说婚嫁之事……”赵恪忽地砸下一剂猛药,“如今我中了探花,你难道忘记了此事吗?”
“……”
简短的一句话说的常瑛猝不及防,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回他。
思及这些日子里赵恪的去向成谜,常父常母又有些神神秘秘,她心下迷迷蒙蒙间有些了模糊的猜测,一时间脸颊滚烫,默不作声地等着赵恪的下文。
“依据上古之礼,男子若是想要娶到自己的心上人,需要以五对鸿雁为聘,我多日去向匆忙,正是为了这凑齐这最为郑重的聘礼,才登临常家的大门。”
寻常之物倒还好说,多年经营下来,赵家的家财足够支撑,多花些银子总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凑齐。可这一对象征着“五常”俱全的灵物,在这犹自料峭的春寒里,却并不好寻到。
更何况,依循古礼,赵恪希望这大雁能是自己亲手射下,再亲手交付给阿瑛。
鸿雁一生忠于伴侣,至死不渝,他也同样希望,自己与阿瑛能够相守此生,此后不论是朝朝暮暮,还是岁岁年年,都能成为彼此的唯一的依托。
他的话庄重却傻气,让常瑛忍不住反手握住他的手掌,仔细去看那上头狰狞的伤痕:“……你的手,可是在弯弓时受了伤?”
“不过是被弓弦震了一下,日便好了。”赵恪并不把这一点小伤放在心上,反倒丝毫不受常瑛所扰,揪住了那话题不放,“阿瑛还没有回答我,当日你的话,还做不做数?”
“曲江琼林宴上,我并未同那严家小姐说过一句话。可京中的传闻,我并非没有听到……”
“略略思量便知晓着背后少不了严阁老的推手,我自己倒成了别人榜下捉婿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