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静静在那里看着,听着。
邹鹏光在这里宴请朋友,按他们家的情况,再火的店也能订下一个包间。
可邹鹏光喜欢喧嚣热闹,兄弟一起喝酒抽烟吃热络东西的场景,别的应酬他可以为生意伙伴订大酒店的雅间,可跟一群知根知底的兄弟,就还是待在肆意划拳喝酒的地方亲切。
邹天明还在那里哭,邹鹏光白他一眼。
他烫了块毛肚,下锅没几秒,他人就特别烦躁。这张桌子上的人还在说笑。
猛地,邹鹏光抬起筷子,甩向那埋头在墙上哭的男孩,“哭你妈逼啊,哭的人心烦,是不是又有几天没给你开窍了!”
烫火锅的筷子砸在男孩脑袋上,邹天明抱紧头颅,闭紧眼睛。
旁边几桌的人一惊,纷纷侧目过去,目光灼灼火热地打量这一群人。
筷子被他妻子捡起来,叫服务员换了一双。
邹天明哆嗦了一下,埋在手肘里的脑袋微微侧脸,邹喻看到他猩红的眼圈,染满泪光。很快,他又埋下头,趴在墙上呜咽。
“妈的,有完没完。”邹鹏光哼了一声,撑起身子,扬起那盖住小孩头的巴掌。
巴掌没落在小孩头上,被旁边一中年男人拉住坐下。
“鹏子!别动手。小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那人急吼。
“对啊。稳住,稳住。来我们继续喝一杯。前面说到哪,哎,现在人老了,一喝酒就忘东西。”
有人一边夹菜,一边提醒,“老秦建材审核没通过,被抓了进去,找了好多关系,整整三个月才放出来。”
那人在碗里杵杵筷子,“诶,对对对,他那舅子是他法人也倒霉栽了……”
男人们说着生意上的事,饭桌上的女人只顾往火锅里倒着菜。其他男人的媳妇儿,她们也带了小孩来,不过比哭着的男孩小几岁。
两个男孩互相玩闹,在火锅桌缝隙间窜来窜去,跟偷食的小老鼠一样。
有个女人戳戳邹天明,指了指他旁边埋头吃菜的女人。
“明明,你有什么委屈跟你妈妈说啊。别哭了,再哭我们可都吃完了。”
邹天明瞧了她一眼,被她拉回桌上。他柔柔弱弱的,缩着肩膀,像个闭眼过冬的鹌鹑。脸上还流着泪,一滴滴下落,众人都是高高兴兴,和和睦睦,唯独他这倒霉样子最讨人嫌弃。
小孩回到桌上,就有喝醉酒的大人调侃,“这眼泪流的跟林黛玉似的。”
邹鹏光恨了邹天明一眼。
“天明啊,你是个男孩子。男孩子怎么能掉眼泪,你别哭了。跟叔叔好好吃饭,吃完饭,你要啥叔叔给你买啥。”
邹天明像是没听见那人的话,还是哭。
说话那人也尴尬,闷了口酒,止住声,也不管邹天明,和对桌的中年人划起拳来。
可坐在邹天明旁漠然不语的女人发起火来,众人还没想到,爸爸刚发完火,妈妈又开始揍了。
张卉秀刚才可一言没发,全在闷着吃菜,感情爆发就爆发在这里。邹鹏光被拉着没动真格,张卉秀拿筷子抽小孩头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拦着。
可能大家听他哭声,也听烦了。认为给这孩子一顿教训才是真的。
张卉秀闭着嘴巴,狠狠抽了几筷子,旁边的女人才揽住她。“秀姐,别打了。消消气啊。”
张卉秀没听,邹天明扭着身子,不停往后躲。背贴在墙面,最后转过头去,又回到了邹喻最开始见他的模样,手肘抱着脑袋,抵住墙。
邹喻直起身子,大步迈了过去。
他拉住张卉秀的臂膀,大力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