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三人五月十五随军队归京。”陆玖喃喃念着信上这几个字,一瞬间觉得像是有人狠狠在心口上捶了一拳,让她几乎缓不过劲来。
信中的我乃是何羡愚,而我等三人,自然指的是何羡愚、江殷及容冽。
陆玖握着信笺的手指微凉,颤颤看着信上的几个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圆珠笑着用目光睇了睇一旁哭成泪人的徐月知,文文静静地抿嘴笑道:“喏,那儿已经哭倒一个了,你可不能再哭倒了啊。”
陆玖颤抖地捏着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笺,颤抖着声音欣喜若狂问道:“真的?”
江圆珠笑盈盈道:“一早小月知拿给我的,还能有假?看来,容冽江殷他们过十几日就能够归京了。”
“玖玖!呜呜呜!”徐月知转头扑向陆玖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嚎啕大哭,眼泪如泉水般地涌出来,“太好了!羡愚哥哥终于要回来了!”
陆玖看着怀中喜极而泣的徐月知,原本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沉甸甸放了回来。
但她扭头,又见一旁的陆镇脸上神色复杂,心底也忍不住笑了笑,递给弟弟一个眼神,示意他沉下自己的心思,不要表露出对何羡愚回京一事太大的抵触情绪。
陆镇明白姐姐的心意,他心里虽然不希望何羡愚回京,但是见到徐月知高兴,他也心安,于是那几分暗暗的不快也能独自隐忍消化掉。
江圆珠笑吟吟地拉了徐月知好好坐下,亲手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珠,笑道:“你瞧瞧你,都哭成个大花猫脸了,不许再哭了,他们平安回来这是喜事。”
徐月知连忙笑着擦干了眼泪,抽噎道:“是是是!是喜事,我不能再哭了!”
陆玖坐到陆镇身旁的石凳上,心里也不由得翻涌着浪花,心情亦如徐月知一般久久不能沉定。
她轻轻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将那股几乎要湮灭理智的喜色压制下去,这才问道:“他们此番为何会突然回来?我听说北疆的战事已经快要告急,前不久就连骠骑将军府的苏二公子也已经北上,如何江殷他们突然回来?”
江圆珠摇了摇头,不甚清楚:“总之能从北边回来也是好事,在京畿起码安全很多。”
陆玖却不这样想。
如今北边的战事告急,正是需要用兵用将的时候,江殷等三人忽然遂军队回京,显然与常理不符。
却是一旁的陆镇静静开口,少年的声线清冷沉静:“因为皇上如今已心生不满与怀疑,齐王与骠骑大将军一同镇守北境,调去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兵马,所有的兵权都快汇集到他们二人的手上,周军却还是在锋线上连连败退,皇上需要收回一部分的兵权,不能让战局上所有的主导权都在齐王和骠骑将军的手上,以防二人勾结成党,以防……”
陆镇的话只说了一半,余下的便烂在了喉头,江圆珠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凝重地看一眼陆玖,陆玖的眼神里也含着些阴晦。
大家的心里都清楚,陆镇说得没错。
如今京师当中但凡明事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齐王与骠骑将军大肆调兵北上的行径已经十分不满。
大周一向有重文轻武之嫌,高度集权之下,皇帝对自己手里的兵权看得极其之重,且周朝历经六朝,十分富庶,朝中有大批的文官都是支持以钱财止战争之殇,觉得那些蛮真人的兵马之所以不疲不休地侵犯大周的国土,不过是因为蛮真国贫瘠,不像天朝物资丰沛,就如同顽固的臭乞丐一样,其实只要给几个赏钱,立马就能乖乖地滚回老巢,再不侵犯他国百姓。
这样的言论几乎得到了朝野当中十分之九的文官支持。
周朝的文官数量比之武官多了不知几许,这样的言论一出,须臾间便影响了整个朝野的风向,这风自然也吹到了皇帝的心里。
且言官们又力陈,亲王与权臣在外领兵,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手中集结的兵马数目若是过于庞大,难免心生异念,是以不得不防。
提起朝政,几人之中不免气氛有些沉寂了下来,还是江圆珠先笑着打破僵局,说道:“总是,还是先等他们回来吧,月知,玖玖,听说这几年江殷在军中屡立战功,今次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升任正七品的参将了,羡愚同容冽也各自获得不少功勋,胜任从七品中卫郎,真是好消息。”
这些陆玖早已经听说,这几年来,江殷在燕云山几乎是玩命地抢战功,传回京师的战事都有好几桩,听上去无不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一个不小心便要丧命于敌手。
这些事情流传到京师当中,便也成了说话先生口里的故事,只云这位少年将军是如何武艺高超,又是如何屡屡破了蛮真人的毒计,一把红缨枪,横刀立马之下,不知踩碎了多少蛮真人的亡魂。
因着屡立战功,江殷声名鹊起,现如今的京师当中,百姓与权臣们早已经忘记这位少年当初是如何落魄离京的,只知晓他才战场上令蛮真敌手温声丧胆的威名。
陆玖清楚,江殷终是为他自己挣了这口气。
这样的乱世下,能够击退敌军的人,便是百姓们心中的英雄。
如今,这天下人心目中的少年英雄就要随军返京。
不知他现已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心里忍不住地幻想见到他的那一日。
再见面,他会对她说什么?
期盼中的日子总是过得慢些,明明只有十几天的时间,陆玖却好像过了十几年,真可谓是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