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大诗人叶芝先生吗?您也来观剧啊?”
段非拙转过身。一名陌生青年拄着文明杖走向他们。他的年纪和叶芝差不多,西装笔挺,油头粉面,纯金表链在胸前晃晃悠悠,惹人注目。
叶芝神色一沉,冷冰冰地说:“您也来看戏啊,鲁特伯爵。”
“茉德·冈小姐的新剧,我怎能错过呢?”鲁特伯爵微微一笑,目光停留在了叶芝手中的花束上,“哦,您买了花,是打算献给茉德·冈小姐的吧?真是用心的。我也叫仆人去买花了。瞧,他来了。”
一名男仆吭哧吭哧地走进剧场,手里捧着一束巨大的鲜花,几乎把他的上半身全遮住。与其相比,叶芝的那束花显得非常寒酸。
鲁特伯爵朝仆人使了个眼色:“送到后台,茉德·冈小姐的化妆室。”
“遵、遵命,伯爵!”男仆艰难地朝后台移动。
段非拙立刻明白了。鲁特伯爵恐怕是叶芝的情敌,两人都在追求茉德·冈小姐。
和财大气粗的伯爵比拼氪金能力,叶芝自然落到下风。
见叶芝神色不佳,鲁特伯爵越发得意:“我要去我的包厢了。叶芝先生的包厢在哪儿呢?也许中场休息室,我可以去找您探讨一下文学。”
他瞄了一眼叶芝手中的戏票,笑了笑:“哦,我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可以包下剧院的包厢。”
叶芝的眼神越发冰冷。他还没说什么,约翰先沉不住气了。这位爱尔兰青年将叶芝视作偶像,怎容他如此受人奚落?
约翰向前跨了一步,挡在叶芝和鲁特伯爵之间。
“鲜花不过能妆点化妆室,”约翰抱着双臂,语气冷硬,“但只有诗歌才能打动人的灵魂。您想追求茉德·冈小姐,还是回学校多读两年书吧。”
鲁特伯爵的嘴角抽了抽,将约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露不屑:“叶芝先生,这是您的爱尔兰老乡吗?人们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您要是再和这些穷酸的人厮混下去,恐怕大家也会把您当成一样的人呢。”
“你……!”约翰气急败坏,恨不得抡起拳头往鲁特伯爵脸上砸去。但叶芝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算了,约翰。”诗人强忍着不发作,冷静说道,“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会拉低你的档次的。”
鲁特伯爵嫌恶地瞄了约翰一眼,又将同样的目光转向他妹妹玛德琳,以及旁边毫无存在感的段非拙。
他饶有兴味地凝视着玛德琳,眼睛里流露出的好色之情简直叫人恶心。
当他望向段非拙,态度就更加盛气凌人了。他轻蔑地笑了笑,昂起下巴:“叶芝先生,您也真是的,就算带人来给茉德·冈小姐捧场,好歹也找几个体面点儿的吧。这种人坐在剧场里,人家还以为是乞丐混进来了呢。”
段非拙的拳头硬了。他现在非常想跟约翰来一场混合双打。
他们这群人在剧院门口“寒暄”了太久,以至于不少人都把他们的争执当作戏剧上演前的开胃菜,兴致勃勃地围观起来。
眼看进出剧场的路就要被吃瓜群众堵住,剧场工作人员急忙走过来驱散人群。
“哼,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撂下这句话,鲁特伯爵将文明杖夹在腋下,准备上楼。
忽然,剧场门口有人叫住了他:“哎呀,这不是亨利吗!好久不见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鲁特伯爵整个人都石化了。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伊迪丝姨妈……”
被他称作伊迪丝姨妈的女人——老裴里拉勋爵夫人伊迪丝,在她儿子的陪伴下款款走入剧场。
伊迪丝老夫人虽上了年纪,脸上已布满时光与风霜刻下的痕迹,但她身上的那股高傲与矜持却犹如被打磨过的钢铁一样熠熠生辉。她一走进剧场,就仿佛女王驾临一般,周围人自动矮了她一头。
鲁特伯爵像个可怜的小孩一样,委委屈屈地亲了亲伊迪丝夫人的双颊。而裴里拉勋爵则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以大表哥的口吻说:“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又变胖啦?哈哈哈哈,你要多运动啊,表弟!”
说完,他立刻注意到了拄在旁边的一行人。
“喔,叶芝先生!切斯特先生!”他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激动地扑向两人,“没想到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段非拙也想说同样的话。这么多熟人齐聚一堂,可不巧了吗这是?
鲁特伯爵傻眼了:“你……他们……你认识他们……?”
伊迪丝夫人板着脸道:“亨利,这两位先生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呢。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庄园地下发现以太结晶矿那件事吗?多亏了这两位先生,我们才躲过了一场诈骗。”
裴里拉勋爵笑眯眯地说:“我母亲总说,哪天我们来了伦敦,一定要去拜会你们二位。但是最近因为以太结晶矿那事,我们东奔西走,一直没空。今天好不容易闲下来看场戏,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们了!”
鲁特伯爵的脸瞬间绿了。真奇妙,这个人的脸色竟然能在红和绿之间反复横跳,真乃生物学的奇迹。
段非拙努力憋笑:“裴里拉勋爵,这位‘贵族’是你们家的亲戚?”
勋爵客客气气地答道:“是啊。他是我的表弟。我们的母亲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