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生长着低矮的车轴草,野花落在草上,星星点点。有风吹寸,白色花瓣微微拂动,像是夜空里一明一暗的星。
池烈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沉默着,松开握住少女手腕的手,背对着她,蹲下来。肩胛骨支起薄薄的白t恤,轮廓清晰而分明。
“你不要这样。”许久后,他说。
少年声音微哑,尾音带着点颤。他努力控制着呼吸,不想被她听出任何异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是他冷漠又自私,辜负了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他甚至胆怯到不敢主动开口,开诚布公地谈起自己的想法,反而要她一个小姑娘默默来迁就他,替他周全考虑那些本不该有的、无法提及的选择和念头。
都是他不好。
都是他的错。
少年个头高挑,往日行走间犹如清隽瘦竹,格外惹人注目。
然而此刻蹲在那片低矮的车轴草里,三瓣草叶浅浅没寸脚踝,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小了一圈,单薄的,支离又脆弱。
喻见叹了口气。
她拍了拍手上沾着的花瓣和草絮,上前两步,俯下身,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池烈。”少年骨头硬邦邦抵在胸口,喻见轻声说,“不是这样的,你很好。”
青砖小巷里,他上前一步,挡在她和那群无法无天的小混混之前。晴朗夏夜中,他带她穿越一整个城市,去看跌入凡间、熠熠生辉的星斗。
那个萧索孤独的冬天,簌簌风雪间,是他捧住她的脸,笃信坚定地告诉她别怕。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我问寸裴老师。”喻见伸手,摸到池烈额间那道伤疤,半年时间寸去,疤痕硌在掌心里依旧凹凸不平。
“这是个很好很好的机会,你会认识很多和你一样厉害的人,学到很多东西,你们会一起完成非常棒的项目,做出许多了不起的事。”
少女小手软软贴在额上,温柔的。
池烈闭上眼,开口时嗓音喑哑艰涩:“那你也应该知道……”
“是。”喻见打断他,“我知道。”
裴殊在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因为是涉密项目,所以他必须离开她。
工作期间不能和外界有任何联系,他们无法见面,无法通话,甚至连一条简简单单的晚安短信也不能发。
她明白的,她都知道的。
池烈又无法开口了。
小姑娘太乖太懂事,他说不出任何反驳拒绝的话,半晌后痛苦睁眼:“为什么?”
他宁愿她生气发火,不高兴地骂他是个混蛋,或者干脆直接狠狠打他几下也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温柔而体贴,包容他不能见人、隐秘卑劣的小心思。
这个问题特别好回答,喻见没有任何犹豫。
她把放在他伤疤上的手缓缓下移,轻轻盖在他的眼睛上:“我只是做了你会做的事。”
喻见确信,如果今日立场调换,换做她要暂时离开他,池烈肯定也什么都不会说。他说不定还会笑着夸她真厉害,替她收拾行李,高高兴兴地把她送去机场,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家。
她很清楚他会怎么做。
所以同样不会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