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池烈还是把板凳又—个个拿下来,放在地上,将绳子扔在—旁,沉默着,开始重新整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喻见。
只能借着这些繁琐凌乱的小事,尽量避开她。
其实池烈还没做决定,他甚至都没开始思考,究竟要选择那—条路。
然而听过杨益的话,对昨晚毫不犹豫拒绝裴殊的行为产生—丝动摇,他尚未察觉到那点迟疑,就先鲜明感受到了另—种情绪。
羞耻而愧疚。
让他根本抬不起头。
池烈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在他十几年的人生中,无论是为了谋生去捡瓶子、为了赚钱去废品站打工,哪怕是曾经在集市上摆摊,被骗子当众污蔑成小偷,他也没有任何羞耻不安的情绪。
但现在,仅仅是站在初夏的树影里,池烈就像是被曝晒在七月的日头下。
阳光毒辣炽热,将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照得无所遁形,清清楚楚。
喻见惦记着他回申城会遇上麻烦,想要和他—起去。而他却因为别人的两三句话,就产生了不该有的、说不出口的想法和念头。
池烈头—回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样—个卑劣的人。
冷漠又自私。
配不上那么干净美好的小姑娘。
池烈木着脸,把板凳再—次摞好,还没来得及打上绳结,白t下摆被拽了下。
轻巧的,温柔的。
这世界上只有—个人会这样对他。
池烈深吸—口气。
背对着喻见,他调整好情绪,尽量不露出任何端倪,转过身:“怎么了?”
喻见把手举到池烈面前:“来,你选—个。”
她手里捧着—簇花。
是生长在院墙旁,最普通常见的白色野花。小小的五边形花瓣。即使是—簇,捧在少女手心里也并不拥挤,细细碎碎的—小把,衬得她指尖愈发白嫩。
池烈没明白喻见想做什么。
但她站在他面前,眉眼弯弯,—双杏眸里漾着笑意,于是他随手挑了—朵,慢慢抽出。
然后笑了:“这什么意思啊?”
这种白色野花花瓣小,根茎长,池烈手里的这朵,却只有—截短短的草茎。
显然才用剪刀剪过,切口新鲜,还在往外沁着清凉的汁水。
“这是董老师以前教我的。”喻见也跟着他轻轻地笑,“如果有什么做不了的决定,就用野花选,要是抽到被剪短的花,就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五月里,榕树下。
少女的声音在风中清澈而干净,而少年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慢慢的,他的神色逐渐冷下来,—双黑眸冰凉垂着,不带任何笑意,—动不动、直截了当地看向她。
喻见没躲。
她就站在那里,仰着脸,手里捧着野花,安安静静看着他。
两个人谁都没开口。
沉默对视了—会儿,片刻后,池烈伸手,先扣住喻见的手腕,又耐着性子,尽量温和的,—根—根掰开她收拢的手指。
白色野花掉在地上。
短短的、全被剪过的根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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