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潜入王府的刺客被士兵一路追击,结果还是跟丢了。
他受了重伤断去一条手臂,竟愣是能从重重包围里逃出生天,那这刺客的等级必然不会低到哪里去。
齐落思索着从刺客脖颈上看到的纹身,墨麟这可能吗?
“你们顺着血迹追过去,最后在哪里追丢了”
“回王爷,在马府东街。”
马府东街?太傅温珏的官邸附近
这…真的可能么?
不过太傅倒是一直看蘭无忧不顺眼,对他半点情面也不留,每每遇到了都要从对方身上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出来说教一番,所以当蘭无忧受了委屈都会跑他这儿来哭诉。并且太傅一度认为大统正权旁落,都是因为他齐落随意舞弄朝政的原因。
太傅一直都看他们两个很不顺眼。
若非太傅并无实权,否则齐落上台第一个整治的必然就是这个软硬不吃,石头一般脾气又臭又硬的老顽固。
太傅一个毫无实权的小老头,怎可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这朝中还有谁会和太傅对付不来?
这刺客连逃跑的时候都不忘迷惑一波,应是早有预谋。齐落看着手下众人将一张新的桌子搬进书房,拾起一个镇纸,眼中思绪变深,他不自觉的抚上小腹,只觉得这天气愈加寒露深重。
心头梗着一道不上不下的情绪,齐落将镇纸交给下属:“把这个换了。”
下属捧着镇纸不知他为何来了这么一出,到库房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托着的镇纸已经从原本的铜质瑞兽换成了玉质长条的镇尺,衔接着繁复的花纹。
齐落离开书房往外而去,急匆匆路过长廊时发现自己正在找的身影坐在水榭之上,低头看着湖里的锦鲤。
齐落敛起宽大的衣袖走过去,在他身旁立定:“如何?”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云瑶低垂的睫羽,这人一身粗衣麻布,却硬是能穿出种与寻常人不同的感觉,“太胖了。”
“”
云瑶转过头来看他:“你一天喂多少次”
“这……”齐落蹙眉,他自己也数不清,一旦心情不好他就跑出来喂,具体到底喂了多少次,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了。
“要控制喂食。”云瑶坐到凭栏边上来,脱去了身上外袍。
一言不合脱衣服,齐落连忙出声:“等…等等。”他看向周围,只见旁边的侍从都识趣的低下头去。
身上脱剩一层里衣,云瑶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他纵身一跃,落入湖里,身后的鱼尾逶迤散开,拖出一截长长的华丽尾鳍,在一众花里胡哨的锦鲤中穿梭。
湖中的鲛人隔着一层水面看了他一眼,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像一双浸润在水中的盈盈绿石,云瑶向湖底深处游去,银色的长发在水中与尾鳍相映,织出一片粼粼的银光。长发柔软纤长,尾鳍摆动有力,他像迷雾中引诱船夫迷失的海妖,却为他收敛爪牙,被从东海里带到王府深处藏匿,只属他一人独有。
眼见云瑶沉入湖底,齐落伸手按了按心口,脑中不断忆起云瑶隔着水面看他的那一眼。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到深夜吹起了秋风,齐落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披衣起身在床头坐了半晌,让下人煮了一碗辟寒汤,一口饮下,随后穿上几件厚衣爬起来,来到了水榭。
王府里的廊灯彻底通明,他在凭栏处站了会儿,抓着围栏往下望,偶尔能看见夜幕中幽黑的水面有几尾锦鲤在游动,却看不见白天时的那一抹银白亮色。
莫名有些失落,齐落倚在栏边看了许久,吩咐下人,替我准备一条船。
下人面面相觑,有人斗胆上前问了一句:“王爷…要下湖么?”
“你去备船就是了。”
这么凉的天气,还要在夜里下湖,要是染了风寒那就不好了。下人原本想劝一劝,结果对上齐落的视线时忽然怂了一下,转身乖乖去准备船只。
很快就备好一条小舟,齐落提灯上船,一个侍从跟着上船照看,慢慢的摆动船浆,在齐落的指挥下把小舟划到湖中央。
摄政王府邸面积极大,占地最广的就是这片湖,府邸基本上是依湖而建,只有那个水榭的视角最好。湖中央能看到岸边一点零星的藕叶残荷,显得很寂静,头顶长廊上的那片廊灯忽然变得很遥远,同一个地方竟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在这里能感觉到的只有萧索冷寂。
与远处依水而建的华丽府邸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