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落养了好一阵,身子骨好些了,终于能够去上朝。
宋本卿看着他都觉得当摄政王累,蘭无忧那皇帝就是当了个名头,真正的事务都压在了齐落身上,哪怕卧病在榻还要熬夜批公文,哪会想到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这会儿正在宫里和别人翻云覆雨。
他早前就下了令去捉拿云瑶,可惜云瑶早就跑得没影儿,只得压下满心郁郁去上朝。
西北战事绵延,难民流离失所,无处可去,经过重峦山关想要进入中原寻求庇护,结果被拦在关外,死的死,伤的伤,于重峦山城外二里地暂时盘踞下来,却是忽然起了瘟疫,重峦山关镇守一方的总兵同当地知府就此事商议过后,一场火焚尽了流民暂作歇脚的西北两郊三里密林,死守城门,才免得瘟疫散播。
消息层层上报,最终递到了龙椅上的蘭无忧面前,殿堂之上供万人朝拜的真龙天子却是难耐的扭动了一下酸疼的腰,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了堂下的齐越,眼神澄净不知世事,里面有着本能的回避与依恋。
他处理不了朝堂之事,对朝臣报上来的边陲消息也没有任何概念,因为无论如何总有人会挡在他的身前,替他处理政务。
“朕知道了,此事再议,”蘭无忧软绵绵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上:“众卿还有何事要奏?”
殿前司都指挥使与兵部尚书面面相觑,再议?还有什么好商议的?后续都处理完了,尸体集中火化坑葬,西北两郊封郊,重峦山关暂时封城,那一片发生过瘟疫的密林虽被灼烧过,但也算一种天然的屏障,早前战事胶着,但现下恐怕西北戎狄也不敢贸然来犯,踏过一片生瘟的密林前来攻打重峦山关。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后续处理的折子都会被递到摄政王桌子上,众人对此心知肚明,不再多言,毕竟现在也不过是被牵出来走个过场而已。
下了早朝蘭无忧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寝殿休息补觉,齐越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身影被宫人搀扶着慢慢远去,再一回头却见太傅站在原地瞧着他。那老头本就生得瘦,偏偏有一双金鱼眼,微微突起来,瞪人的时候便显得尤其凶,
蘭无忧不止一次和他抱怨不喜欢这个太傅,看上去总是凶巴巴的,不言苟笑的样子。
他现在还能想起蘭无忧当时那鼻尖微皱的可爱模样,着实有些孩子气,却也纯稚得过头,让人不忍染指。
齐越缓缓将神思拉回来,却见太傅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为的就是当初齐越要扶持蘭无忧上位,太傅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他的性子过于刚硬板直,直言蘭无忧不适合皇位,但是所有的反对声音都被齐越一手压下去了。
他自认为这阵子没有主动招惹过太傅,却被他这样一番不假辞色,若不是他不计较往日纠纷,太傅现如今如何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位子上。
齐越揉揉额头,并未理会他,但心情依然不佳,回府后也难消这种郁郁之色。
他翻开一把奏折,赫然就是那瘟疫的后续之事,齐越皱起眉头,瞥了眼堂上被故意忽略过去的瘟疫死亡人数,脸色沉了沉。
瘟疫爆发,哪怕是流民,那也应当先隔离治疗,但他们却死守城关将事情瞒了数日,等到无可救治的时候才放出一把火烧了西北两郊,分明就是不想接纳那些流民,何况人数这样众多,他们就不怕深夜入梦会被那些冤魂找上门来么?
这样不作为……
齐越将折子摔在地上,胸中涌起一股被欺瞒的愤怒。
重峦山关总兵齐子韫是家中二房嫡长子,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今日若只是因为不愿接纳流民而隐瞒于他,那改日岂不是会因为私藏野心而就敢瞒着他暗中饲养兵讳了?齐越大发雷霆,寻故发落了齐子韫,不日二伯母上门哭诉也不为所动,转而筹备起了蘭无忧将近的千秋岁宴。
宋本卿摇摇头。
那些战争流民死得实在是憋屈,没有抚恤与庇护所也就算了,露宿荒郊野外过得凄凄惨惨,又在死人堆里染上瘟疫,举朝上下竟无一人真正在意过,一把火都给烧了一了百了,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理手法,若说日后不被起义都说不过去。
齐越心心念念惦记着蘭无忧生辰将近,为他筹备多日。
宋本卿支着下巴看他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辛辛苦苦为蘭无忧准备生辰事宜,结果却给别人搭建了舞台,邻国给送过来的质子在台上舞剑一曲祝贺蘭无忧生辰,最后惊鸿一剑翩翩落下,蘭无忧被他所吸引,两人没几天就滚到了床上去。
和在床上喜欢捉弄人的杀手墨麟和粗暴带劲儿的小将军臧锋不同,领国五皇子颜华柳,气质温润如玉,性子最是柔和包容的,眉目含情的时候像是包了一池春水,要叫人融进他一腔细致温柔里去,在床上也很顾蘭无忧的感受,是蘭无忧非常喜欢的一个小攻。
夜晚来临,用过晚膳之后齐落回自己寝宫去沐浴,那池子里换上热水,他脱去里衣走入池子里,舒缓着身体。长□□浮在水面上。
难得的放松时刻。
泡了一阵,阶边传来一点极细微的水声,齐越听到了,但没注意,他拢起脑后的一头长发,正准备从水里出来,一只手忽然压住了他的动作。
齐越眼睛一睁,反应很快的拆下发间一根发簪,朝来人刺去。
血一滴一滴缓慢的落在水面上,幽幽晕开,一根生长着银色鳞片的细长手指轻轻抵住他的唇,“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