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他心里像是被人用针轻轻的刺了一下,“桑城主好兴致,百忙之中原来还会抽出空陪别人出来午间散步。”
“毕竟不是孤家寡人的,再忙也得照顾一下家里人的情绪,”桑秋攥着苏柏棠的手:“难得兴致起来,当然要外出走走。”
孤家寡人郁华舟膝盖中了一箭,“中午阳光太大,不适合出来散步,”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往桑秋身后瞥了一下:“当心中暑。”
“不劳郁部长费心。”桑秋牵着人从小道岔路离开。
苏柏棠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似的。
郁华舟看见桑秋一动,苏柏棠被他牵着远去,手拐慢慢试探着路况,对他们的交谈毫无反应。他差点又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跤,桑秋带着他绕过台阶,耐心的指导他脚下有什么该怎么走。
阳光好像更烈了,刺得郁华舟眼晕,他捻着兜里的一朵海棠,指尖反复勾抚着那些娇嫩的花瓣边沿,拿出兜来一看,花朵上面被掐得满是痕迹,像是遭过了一场□□似的,不如刚刚摘下那会儿明艳好看了。
郁华舟看了看,想到这已经是树上的最后一朵,花期一过,再扔掉就没有了,于是有些不舍的放回兜里,去了物资分配处,回收陶梓平的专人份,并把他的名字从城内受资人员的名单上划去。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回了自己住处里,将兜里的花拿出来放在桌上,随即往后一倒,整个人摔到柔软的大床上,有些出神。
路上看见苏柏棠的样子和前世重合,这让他有些恍惚。
苏柏棠提前十年苏醒,那些症状也提前十年出现,这代表什么?
他下意识的去抗拒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结果只有一个,苏柏棠如果得不到合理的护理与治疗,他可能会提前死去。
郁华舟翻了个身,舌尖抵住上颚,思绪纷杂。
他大可以将人弄到实验室里借着这个由头将他与外界隔离开来,就像前世那样,这个人被锁在实验室的深处,别人触碰一下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因为他是他的所有物。
可是现在苏柏棠的身边会有人比他本人更操心他的身体,那个人承包了他的吃穿用度,会带他散步,逗他开心,尊重他的意见,而不是只是关着他,拘着他,只让他躺在床上,哪儿也不许动。
郁华舟终于承认,桑秋身上确实是有一些他所没有的东西,因为苏柏棠如果在他手里的话,这人只会变成一具空有温度和心跳的尸体。
桑秋的感情是包容,而他却只会束缚,倒也怨不得对方将苏柏棠的五年过往怼到他面前让他看时,却并不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清醒后去向苏柏棠解开心结,然后让两个人旧情复燃。
因为桑秋有这个底气,他相信自己,也相信苏柏棠。
单凭这一点他就输得很彻底。
但是怎么办呢,他应该是不甘心的,哪怕他知道自己比不过桑秋,他依然不甘心。
不甘心本应是自己的东西落入他人手中,就算苏柏棠是死,那也应该是他的人,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是他的。
至于桑秋?他承认自己比不过桑秋,但是那又如何,如若不是因为自己曾和苏柏棠说过不要再找自己,那他怎么会去选择桑秋?
他是苏柏棠豁出命都要保住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比不过桑秋。他有恃无恐,并暗暗把桑秋降为次自己一等的备选。
郁华舟紧紧攥着最后那点底气和自尊,在不愿认错与自我暗示的催眠下勉强入眠,几次三番沉入一些片段破碎的,光怪陆离的梦境,断断续续的梦魇了一夜。
他第二次见苏柏棠是在一片竹林的后面,离他们自己的住处并不太远,郁华舟是特地回去的路上绕到这里才能看得到他。
苏柏棠在一张躺椅上睡着了,也不嫌这里有没有蚊子咬,盖着毯子两眼一闭,手杖就放在椅子旁边。
桑秋有让林中扬过来照顾一下他,但是苏柏棠睡着时不喜欢旁边有人,于是把对方赶走了。郁华舟放轻动作走过去,先是将他的手杖拿走,然后站在椅子旁边,弯下腰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对方的唇色很浅淡,下巴旁边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虽然面颊凹陷,但是状态总比刚回来那会儿好了许多,是桑秋悉心照顾的结果。
身旁多了个人让苏柏棠本能的清醒过来,大力揉了几下发痒的眼睛,有人制止他的动作,帮他拨开晃进眼睛里的头发,细心挑走。
苏柏棠回头,以为是桑秋下班回来接他了,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因为除了桑秋会对他亲密一些,基地里其他人哪怕是林中扬都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做这样稍显亲昵的动作,于是他伸臂将人一环,想撒个娇卖个乖顺便揉揉对方的胸肌,然而这一手下去发现触感不对,旁边这人的胸膛明显比桑秋薄瘦许多,于是他被蛰了一下似的收回手来,脸上表情止不住的尴尬泛红。
抱错人了,救命!
应该是林中扬回来看他了,他刚才摸到了对方身上的白大褂,现在这情况属实有点尴尬。
对方和他说了句什么,苏柏棠一激动就耳鸣,听不清他的声音,有些讪讪的站在原地摸索自己的手杖,摸了好一会儿都没摸到。
他忍着面皮发烫的温度,假装镇定的伸手探了一下对方的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