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又断然道:“不行!”
柯屿:“?”
“法国的咖啡馆太浪漫了,你在那种地方拒绝她,她一辈子都不会想喝咖啡。”
柯屿:“……”
他妈的,当初他被分手的时候怎么没被这么周到地照顾?
“那怎么?”他没脾气。
商陆一锤定音:“去我家。”
“……啊?”
“隔音好,场地大,有私密性,拒绝完直接安排司机送她去机场。”商陆冷酷地安排。
柯屿:“……”
明叔不在,商陆不得不亲自提点佣人,备茶备花备咖啡,花要最新从非洲空运过来,茶叶和咖啡都得是顶级的,花器茶器瓷器都有年有代,处处透着华贵。他翻箱倒柜,找上次柯屿夸过一嘴的潮牌,一身黑,冷眼垂眸时,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纨绔味。
这场迟来的交锋终究还是到了。
诗涵看到他时很客气,生疏中透着小心翼翼。出身再怎么好的人,在这样的显贵面前也会有铺天盖地的拘谨——柯屿是唯一的例外。商陆不觉得自己用这些肤浅无聊的东西去给她下马威是什么卑鄙的事情,因为她和她的家人,也就是这样对待柯屿的。
柯屿不说实话,商陆偷偷打电话问过奶奶,知道了对方的父母是怎么纡尊降贵地来到了奶奶的村子,又是如何高傲毒辣地一点一点审视屋子里的一贫如洗——发霉的墙壁、厚厚的旋钮电视机、不配套的家具、破了洞又被缝补的沙发套、散发出腐朽味道的木质碗柜,以及所有一切无从遮掩细节。
这些是柯屿生命里的日常,吃饭喝水一般自然的存在,但在交涉时被诗涵爸爸一点一点地指出:“诗涵是我唯一的女儿,连她保姆的条件都比你好。”
当你决定用金钱和所谓的阶级去威逼别人、压迫别人时,就代表你已经接受了这套逻辑,就代表终有一天,会有另一个比你更有钱、比你更有地位更有阶级的人来用更深远的显赫去威逼压迫你。
商陆虽然知道这样的手段肤浅,但他为心无愧,且并不怜悯。
“柯屿经常跟我提起你。”诗涵小口啜饮着滚烫的咖啡,连掂起奶罐加奶都要犹豫再三。豪门体现在细节,这里处处好像都流露着上流社会的礼仪规矩,她很怕漏了馅出了洋相。
还是柯屿给她加的奶,很随意的姿态,大约是太过松弛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忽然仿佛变成了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人。
诗涵迷惑地看了眼柯屿。
商陆舒适地坐在沙发中,搭着腿,喝茶时露出精致又酷的机械腕表,“是吗?”他微微一笑,“提我什么?”
“说你不是弟弟胜过弟弟,说你很关心他,说话做事经常让他觉得自己反倒是那个年纪小的。”诗涵说着,瞄了柯屿一眼。这样的场合能找到共同话题就是救命稻草,诗涵庆幸自己还记得这些。
「弟弟」这两个字向来是商陆的禁区,他耍赖时能自称是柯屿弟弟,但决不允许柯屿这么说。
诗涵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眸色就冷了下去,虽然他长得这么帅,但面无表情时真是吓人。她噤声喝咖啡,眼神在柯屿和商陆之间流连。
柯屿从没说过商陆的家境,她实在难以想象柯屿怎么会有如此有钱的朋友,怪不得爸爸在否定了他一次后,越想越觉得他不错,说他不卑不亢自在从容,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气场,将来必成大器。
诗涵是喜欢柯屿的,但这份喜欢不足以让她违拗父母的命令,何况她的人生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做主,她的天真甜美里没有自己的主意,坚信父母说的就一定是最正确的,因而他们一下达禁令,她只是做了些微挣扎,流了几场痛苦的眼泪,就同意了。
难过自然还是难过的,诗涵想,可是要让她去跟柯屿过乡下日子,那也是有点恐怖。而且万一柯屿是个凤凰男呢?都说凤凰男最恐怖了不是吗?柯屿唯一的优势就是无父无母,将来没有养老压力。
现在看来,爸爸看人的眼光果然是很准的。他能看穿柯屿的从容不迫,这份气场气度能让他在官场攀龙附凤一往无前,何况他学外文的,有很高的文字修养,这在机关单位也很吃香,综合考虑,他算是个好苗子,尹诗涵的父亲因此觉得,可以扶持——前提是一定要考去当公务员。
柯屿不太受得住这氛围,他被分手倒还好,现在换成他来提,他终究还是难以顺利开口。他起身离开,花园的遮阳伞下便只剩下了商陆和诗涵。
咖啡杯在碟子上轻磕一声,商陆云淡风轻地瞥着从白色遮阳伞下延伸出去的绝佳景观,淡淡说:“你不应该跟他提分手。”
“不是我提的,“诗涵委屈,声音亦颤抖,又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现在好了,我就是为了跟他和好才来的巴黎。”
“你来晚了。”
诗涵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你和你的父母,都应该早点知道柯屿有我这样的朋友,应该知道他曾经有机会当我真正法律意义上的哥哥,理所当然享受你现在看到的一切,和更多以你的见识和家庭根本就无从想象的其他。听说你有保姆,你的父母曾经对他奶奶说,奶奶连给你当保姆都不够资格?”
“我……”
商陆公式化地一笑,他所有未尽的一切、愤怒的一切,都在这一笑里了。